騎豬上清華 作品

27、她是外室(27)




    他想了想道,“叫李媽媽多挑幾個粗使婆子,再挑幾個手腳快的丫頭過來,從今兒起,小廝不要進院子了,你給院門口上把鎖,省的他們闖進來。”



    張叔應著聲退走。



    裴煥疾步進



    門,匆匆將沈初嫿放進床。



    剛一落進床裡,沈初嫿就清醒些,她睜眼往四周看,灰撲撲的一圈,屋內的擺設簡單,沒有什麼華麗奢侈的物件,只有擋門的那架屏風上雕著幾朵白花,瞧著幹。



    裴煥彎身蹲在床畔,靜靜看著她。



    沈初嫿看過地方就把眼眸轉向他,她還有點懵,望著他都不知道眨,良晌才呆呆道,“你把我關起來了。”



    裴煥湊到她額邊吻了吻,“往後你住這裡。”



    沈初嫿把眼垂下,木聲道,“不回宅子了麼?”



    裴煥撫著她的鬢角,沒說話。



    “我想出去,”沈初嫿說。



    她不要被他關起來,她還有事要做,徐家和她家裡的爛攤子都需要她去收拾,她不能耗在這裡。



    裴煥微笑,“你不能出去了。”



    他在哪兒她就必須在哪兒,絕不允許她再接觸外人。



    沈初嫿常常的吸了口氣,隨後又慢慢呼出來,她輕聲道,“我後悔了。”



    說出這四個字時,她的眼淚順著眼角流出來,她不該太過自大,記憶裡那個老實聽話的男人早就已經沒了,站在她面前的是一隻經過風雪的孤狼,殺過人吃過肉,她僅憑著當初的印象就想拿下他簡直可笑。



    可是重回到當初,她還是沒得選擇,不找他的話她就得嫁給徐琰昌,她會繼續死一回,然後被沈秀婉竊取家產,這就像個死局,她是局中的棋子,怎麼走都出不了圍牆。



    裴煥單手給她擦眼淚,字字清晰的回答她,“沒有後悔藥。”



    沈初嫿揪緊手,抬起眸子看他,“我這會子不想跟你說話。”



    她現在慘不忍睹,僅存的那點傲氣都被他磨盡了,她不發火就算她脾性好。



    裴煥抿緊唇死盯著她。



    沈初嫿朝後瑟縮,怯怕的瞪著他。



    屋門這時被敲響,“老爺,奴婢端湯進來了。”



    是李媽媽聲音,沈初嫿猛地抓住裴煥,嘶啞聲道,“紅錦和趙媽媽呢?”



    裴煥任她抓著,先應了李媽媽道,“進來吧。”



    李媽媽推門端湯到桌邊,碗勺一齊放全又退了出去。



    沈初嫿硬聲道,“我不喝她做的湯。”



    誰知道那裡面放了什麼玩意兒,要是下了藥,她回頭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裴煥拿開她



    的手,騰身到桌邊兌了一碗熱湯先自己嚐了味,是規規矩矩地甲魚湯,這才端到床邊要給她喂。



    沈初嫿抗拒地朝牆角挪,“我不要喝。”



    裴煥隨意攪了兩下勺,“不喝,我馬上就把你那丫頭和趙媽媽趕出去。”



    沈初嫿登時氣頹,她忍著疼爬起來,蜷腿直身張口。



    裴煥便捏勺舀湯喂她。



    喝了兩口,沈初嫿地淚珠子就啪嗒往他手上落,太苦了,她的心太苦了。



    裴煥默不作聲的餵了半碗湯,直看她收不住淚,他放下碗,輕攬著人拍背,徐徐道,“這都是你自找的。”



    沈初嫿貼著他的脖頸,沒甚氣力道,“你不信我。”



    裴煥笑過,“撒謊太多了,你已經不配得到信任。”



    沈初嫿將眼眯住,昏昏沉沉道,“你佔了我。”



    裴煥的笑加深,“嗯。”



    “……你幫我殺徐家,”沈初嫿將那句她最期盼的話說出來,她沒了籌碼,但她也要賭一次。



    裴煥的笑淡下來,“給狗吃塊肉,再叫狗去咬人,你真大方。”



    沈初嫿嚥住聲,他不敢動徐家,或者說,他不會為了她而去冒險,那娶她更不可能。



    裴煥低眸凝視她。



    沈初嫿懨懨地閉目,她的臉瓷白清潤,氣息也微弱,彷彿隨手一捏就會碎。



    “徐仲掌兵權且有從龍之恩,你叫我殺他,總得要給個他該死的理由,”裴煥道。



    沈初嫿睜開一點縫,輕聲道,“他們搶我家產就該死。”



    裴煥張手蓋住她的臉,“鎮撫司拿人是要證據的。”



    “他家虧空了,必定會四處籌錢,明的暗的,俸祿受賄說不定就有,只要你想查,”沈初嫿鎮靜道,她是閨閣出身,不代表她什麼都不懂,他們這些朝官,有幾個手上乾淨,便是手上沒灰也會有其他事情上的紕漏,裴煥身為錦衣衛,查個官員底子輕鬆的很,這舉朝的大臣她不信他一個沒查,新帝猜疑心重,絕對會叫他去查人,他手裡多少捏著些東西。



    只看他想不想辦。



    裴煥放她躺倒,目色淡漠的睨著她,“我就是查了,也得看陛下想不想讓他徐家死。”



    沈初嫿一愣,她給忘了這麼重要的一點,陛下現在正對徐家感恩,便是裴煥查出來什麼,只要不



    會傷及皇權根基,陛下是不會動徐家的,除非有一個人能代替徐家讓他放心的執掌兵部,徐家犯了忤逆成為棄子,要不然即使沈家沒了他們徐家也能屹立不倒。



    裴煥起身到桌邊將蠟燭吹滅,脫了衣裳進被裡單手摟著她道,“我強迫了你,我是不是也該死?”



    該不該死已經說不清了,他若死了她也沒有好活,他活著她還是不見得會有好日子過,她現兒滿腦子漿糊,這件事她再難過已成定局。



    她想睡覺,睡著了再睜眼,會不會這都是噩夢,她只是在夢裡。



    沈初嫿閉上眼睛陷進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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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兩天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自金陵那邊的皇家陵墓被人給撬了,偏偏那盜匪挖了新帝母親傅太后的墳,關鍵金陵的應天府愣是沒抓到人,新帝聽聞這事勃然大怒,當場下旨要將應天府尹蕭常打入詔獄,還是內閣那邊齊名上書請求開恩才使得蕭常免遭牢獄之災。



    當晚,裴煥就被叫進宮去,沈初嫿身子好些了,但還是靠在外榻上不得勁,手上的書翻了兩頁就被她扔到一邊,她望著窗外搖晃的燈籠發著呆。



    紅錦走進門來,手裡還抱著只巴掌大的小貓,笑嘻嘻的和她道,“小姐,您看這是什麼?”



    沈初嫿看到她手裡,一隻白毛鴛鴦眼的幼貓,她嘴邊顯出一點笑,從紅錦手裡把貓接過來,憐愛的順著貓毛道,“哪兒來的?”



    紅錦分開薄毯蓋到她身前,柔笑道,“爺叫人買的,聽說花了不少錢才搶到一隻,這還生著鴛鴦眼,指不定花多少呢。”



    沈初嫿聽著不答聲,她從前養的那隻獅子貓是父親帶回來的,聽父親說是拿了一張銀票才跟商販買下來,她當時沒覺著錢多,現在想來怎麼也得有個四五十兩吧。



    這人真捨得花錢。



    紅錦揣摩著她的心思,道,“小姐,您這幾天悶悶不樂,爺都想著法子討您開心,左右是過去了,您何不往前瞧呢?”



    沈初嫿扯一下唇,“他只是把我當寵物逗,我不高興了,拿個小樂子讓我感激他,回頭他就會討回來。”



    紅錦縮了縮脖子,心裡是想勸她,但又不知勸什麼,那天的事成了一顆刺,除非裴煥哄著她,要不然她排解不了。



    夜風



    吹進來帶起涼,紅錦將窗戶合上,順便又往燈盞里加了些燈油,瞧火亮堂了,才緩緩道,“小姐,你們主子的事奴婢不好多說,但在宅子裡呆了這麼些時候,奴婢也看得出爺是有心的,您不也想著嫁給他嗎?不若坐一起攤開來說,未必就說不通。”



    沈初嫿牽著小貓的前肢逗它,很洩氣道,“他根本不聽我說,他只當我在騙人,我說什麼他都不信。”



    她憋屈成這樣也沒換來裴煥一句安慰,明明是她受冤枉,她遭了大罪,可到頭來就好像全是她咎由自取,她不配得到同情。



    紅錦尷尬的抓著手,其實也不能怪人家,畢竟一開始確實是她們總把人看的太低,這一下子解釋起來困難,只能看以後了。



    她悄悄退出門。



    沈初嫿自怨自艾了一會,眼瞧著貓兒團巴在她手心睡去,便也起身準備回床歇息。



    才剛趿上木屐,裴煥就拎著個包裹進門來。



    沈初嫿微微低著臉,裝作瞧不見他。



    裴煥把包裹扔過來,道,“換衣裳。”



    沈初嫿隻手遮在胸口處,眼睫不停的扇動。



    裴煥立在她面前,側目看到那隻小貓臥在她膝頭,他的眼神變得柔和,嘴裡的話也放輕了,“你進去把這身衣裳換下來。”



    沈初嫿攥緊拳,愣是不讓自己哭,她輕輕道,“我不做你的玩物。”



    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她絕不能妥協。



    裴煥皺一下眉,扯過包裹把裡面的一套青綠色錦繡服,這是套錦衣衛千戶才能穿的衣服,他解了盤扣往她手裡塞,只道,“進去換上。”



    沈初嫿一時無促,“這是男人穿的。”



    裴煥褪下自己的帽子,抖了抖上面沾的樹葉,道,“現在你要穿。”



    時下講究體統,男人穿什麼女人穿什麼都有不成文的規矩,但也不乏獵奇者喜歡異服,男人穿女人衣裳她沒聽過,但女人穿男人衣裳卻是有,多是在紅粉脂場裡的女子為了取悅恩客,故意做男子打扮。



    沈初嫿一口氣堵住嗓子,她抓著自己的袖子,強忍著怒火道,“你好這一口,你去找別人。”



    裴煥眸中生笑意,“我好哪一口?”



    沈初嫿悶頭不理。



    裴煥重又把帽子戴回去,那套錦繡服被他塞到沈初嫿



    手裡,他道,“我今夜要出鄴都,你隨我一道。”



    沈初嫿蹙著眉,他出門幹嘛還要把她也綁一起,外頭能有什麼好,左不過是要吃苦。



    裴煥走到桌邊提著茶壺灌了一口水,道,“我可能出任務要有一兩個月時間,我怕你從府裡跑了,不若就帶你一起。”



    沈初嫿雙肩一塌,慢騰騰拿著衣裳進了裡頭。



    裴煥坐在桌邊等。



    燈火搖曳時,沈初嫿磨蹭著走出來,只往他跟前一站,他眼底就生出了些其他意味來。



    衣裳是再正常不過的,但她這個人不對,腰太細,臉太白,骨架子輕的撐不起來,偏偏身段又玲瓏,被腰帶一束,身條兒就顯了出來,任誰都看出她是個女人。



    她喪著臉,任他端量,竟是有種自暴自棄的感覺。



    裴煥有些微頭疼,這樣子站出去,是個男人都要往她身上看,還不如就讓她穿女裝。



    他略微想一下,道,“在裡面穿件襖。”



    沈初嫿便又進裡邊加了件厚厚的棉裙,這下她才放鬆了些。



    出來時裴煥瞧過,勉勉強強算還行,就是臉扎眼,他從包裹裡拿起纏棕帽給她戴好,盯著她的臉看了半天,突地沒繃住笑出來。



    沈初嫿一時掩不住火氣,推他手道,“你笑什麼?”



    裴煥收住笑,正色道,“你是怎麼把錦衣衛千戶的官服穿的像個太監。”



    沈初嫿聽出他的嘲笑,登時眼紅了,她微微側身道,“我被你羞辱夠了,你滿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