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七一三章 全都裝傻(上)

    “剛才聽說你們是剋扣糧草了?弟兄們最恨的就是這種事,我告訴你,就你們這種事,這要是放在營裡,準是跟拖死狗似的吊死的貨。”

    鄉紳聽到拖死狗這幾個字,嚇得渾身一哆嗦,忙道:“軍爺息怒,軍爺息怒,我們便是有千萬個膽子,也不敢動軍需。只是一時糊塗,動了動老百姓的。”

    那小軍官忍不住笑道:“你個龜孫,你當老子當兵之前是啥?種子島兩營駐軍,就他媽沒一個鄉紳家境的,不是大災全家死絕的,就是被你們這群龜孫收租子放貸逼的。”

    “這年月,但凡有活路,孫子才當兵。海軍軍士就沒有一個有好牙的,吃個鍋盔都得泡水裡嗦,懂啥叫壞血病掉牙不?懂啥叫海軍全是爛牙、陸戰隊早晚死於熱病瘧疾、東洋駐軍全是琉球瘡不?”

    邊笑著,邊抽出鞭子照著鄉紳臉上就是一鞭子,警告周邊的鄉紳道:“都他媽老實點啊,別鬧事。看到那條石灰畫的線沒有?國公有令,硬闖線的,就地槍決,與衝擊軍陣同論。”

    說完,便帶人回到了窪地上面。

    這群士兵這麼一說,鄉紳們更是慌了神,也不知道這一次自己要出多少血。只怕不但要把這一次剋扣倒賣的都還回去,說不定還要罰錢呢。

    之後幾日,鄉紳們就在這窪地裡苦苦熬著。

    夜裡也有篝火,吃飯自有軍隊的伙食,餓不著也凍不著,只是這種日子實在是一種精神折磨。

    然而石灰畫的白線就在那擺著,也無人敢跨越一步,只能在這裡乾等。

    他們這邊等著的時候,阜寧縣令一直盼著的來一起背鍋的人也終於到了。

    打開的高家堰水閘的洪澤湖水,也已經沿著新的淮河河道入了海。嘩啦啦的水聲也不稀奇,黃河的咆哮隔著幾里也能聽到,混雜著海潮,這點淮河水也算不得什麼驚人之勢。

    這些潮水、浪濤聲,更讓這些剛知道此事的官員腦子轉的飛快,思緒若驚濤拍岸。

    阜寧縣令這幾天一直琢磨這裡面的事,漸漸咂摸出了一些不尋常的味道。這件事能成的一個原因,就是因為這些年黃河不斷衝擊、決口,把個陸地向東推了百餘里。

    阜寧縣若是劃線的話,在范公堤的西邊。而范公堤往東,還有幾十裡才能到海邊。

    那裡基本就是荒灘無人區,而且運糧都在那種荒灘區運,當真是自己想捲進去都難,這簡直就是天地創造的完美黑市環境。

    分段承包,各處隔離,鄉紳憑藉著作為底層百姓和官府之間的橋樑作用,壟斷著法律政策的解釋等。

    再加上荒灘無人區這等天地創造的完美黑市環境,若是不出這種事才怪了呢。

    阜寧縣令憑藉多年的基層經驗,就明白這種事想要貪腐剋扣,必要主官帶頭。現在的問題是劉鈺要辦這些人,能不能是興國公自己才是最大的那個人?

    那些粗糧從哪來的?鄉紳只是賺了個差價,真正的大頭在哪?莫不是,興國公這是要殺人滅口?

    那也不對啊,殺人滅口不是這麼殺的。

    這案子這麼大,聽那意思要殺許多人,必然舉國震驚,到時候豈不是更不容易隱瞞嗎?

    除非……除非是興國公自己做的扣?

    想通了這一關節,阜寧縣令恍然大悟,心想這件事,不管多少蹊蹺,那都沒有蹊蹺,該問的問、不該問的萬萬不要問。

    他是想通了自己不要亂問,其餘被請過來的官員卻想的更清楚。

    這不是過去年月,開國之初,殺點人很正常。但現在是太平時節,一下子殺這麼多人,而且還是鄉紳,這必然是轟動全國的大案。

    劉鈺的為人他們知道,確實容易折騰出事,但這等狗屁倒灶的事,劉鈺一般是懶得折騰的。

    反正是沒聽說民間有編《劉公案》的,也從未聽說劉鈺有茶訪民情懲治劣紳之類的舉動,反倒是聽說劉鈺是標準的視而不見,管都懶得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