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很甜 作品

第133章 番外(四)

    姬玉落陡地睜大眼,正要起來時,拉扯到肩上的傷口,她倒吸一口氣,低頭髮覺自己的衣裳已經被換了,那圈紗布也換了新的。

    看著那張平素裡理直氣壯的臉難得顯出心虛,霍顯冷笑,往凳子上一坐,“挺能瞞啊。”

    這傷是刀傷,砍得不深,但離要害之久甚近,毫釐之差便可要命。

    像姬玉落這樣每日不幹人事,身上有點小病小傷再正常不過了,本來也不必隱瞞霍顯,但她不知道為何,下意識選擇隱瞞了......

    這會兒確實有些心虛。

    “我——”

    “別說話,喝藥。”霍顯從旁端來湯藥,將她撈起來,又把碗遞給她,好聲好氣地說:“沒什麼,反正是小傷而已,喝點藥,養幾日就能好了,對吧。”

    這人好壞,陰陽怪氣地搶了她要說的話,每個字都是想把姬玉落噎死的意思。

    看他這樣溫溫和和地笑,姬玉落就知道他心裡指不定多氣悶。

    姬玉落落了下風,邊看著他邊伸手接過藥,那藥碗一脫手,霍顯就噌地一下起身,抬腳就離開了。

    衣袖帶起的風撲了姬玉落滿面。

    “......”

    她無奈地閉了閉眼。

    到了夜裡,霍顯還沒回來。

    姬玉落光腳踩在氍覦上,來回踱了幾步,沒忍住走到窗前,推開窗一看,對面書室還點著燈,南月就守在門外,抱劍靠在楹柱邊。

    她清了清嗓音,南月睏意頓散,走過來問:“夫人,怎麼了?”

    姬玉落抬起下巴指了指對面,“有什麼那麼忙?”

    南月摸著腦袋慢吞吞地回頭看了眼,壓低嗓音說:“主子說,夫人問起,讓您先歇下。”

    姬玉落靜了靜,“知道了。”

    誰料到了早上,霍顯依舊是一副不溫不熱的樣子,偏偏你說什麼他都接了話,但冷淡裡還帶著幾分陰陽怪氣,說罷卻又好聲好氣給她夾了塊肉,道:“趁養傷得空,多補補。”

    午後也命大夫給看過傷口,又讓人盯著她換藥,卻未曾露面,而是徑直去教訓那不聽話的小徒弟了。

    要說魏饒就比較慘,昨日霍顯因為察覺姬玉落的傷勢無暇顧及到他,在樹上被吊了一夜,待早晨南月路過,驚覺之下才將他放了下來。

    經此一夜,魏饒其實想通了許多。

    他本以為霍顯與尋常人一般,只會對他裝模作樣的說教,可他與姬玉落說的都不無道理,又加上這幾日看他指點朝露功夫,並非尋常無名之輩,便也想收了心,向他討教一二。

    哪知今日他本本分分,也未有出格之舉,那瘋子竟然轉頭又讓人將他吊起來!

    魏饒氣到沒話說,一雙狹長的睡鳳眼就那麼直勾勾地瞪著他。

    霍顯手肘撐在扶手上,支著太陽穴,腳邊窩著只賴在他大氅下避寒的貓兒,他心情顯然不好,腳賤地踩住貓尾巴,故意令它動彈不得,仰頭喵喵地叫。

    又賤嗖嗖地對魏饒道:“如何,很生氣吧?”

    魏饒閉嘴不言。

    就聽霍顯“啊”了聲,“那又怎樣,你也打不過我,你看,我把你吊起來,你跑都沒法跑。”

    少年氣得呼吸都重了,殊不知這只是個開始。

    後面幾日,霍顯就跟有大病似的,每日卯時不到就醒來,醒來便要找魏饒的麻煩,不是讓他到樹下去扎馬步,就是讓他去柴房劈柴。

    冬日晝短夜長,那個時辰天邊還一絲天光未現,整個水榭籠罩在黑夜裡,闃無人聲,他便在旁盯著魏饒,時不時還要指點江山地數落他幾句。

    魏饒呢也不是個傻子,明顯看出自己是被當槍使了,有人心裡憋著氣,又不捨得對夫人發作,便盡數發洩在他身上。

    只見魏饒看他的眼神都要凝成冰霜了。

    南月旁觀全場,心道魏小公子脾氣倒是收斂不少,可要再這麼持續下去,只怕也要耐心告罄。

    姬玉落也並非全無察覺,只是這一年來霍顯脾氣太好了,好到她都忘了當初這人其實暴躁得很,想當初他從她嘴裡撬話無果,一隻手險些將她掐死,這樣的人能是什麼好脾氣?

    但若是當初也就好了,任他發洩出來,許是這篇就翻過了,偏偏他在她這裡陰陽怪氣,話不說透,讓人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這日霍顯踩著子時回到內室,姬玉落特地撐著眼皮等他,待人上了榻,才側身往他邊上靠。

    手也不是很老實,直從他寢衣下襬鑽進去。

    被霍顯隔著衣裳摁住時,她道:“我傷好了。”

    霍顯“哦”了聲,似笑非笑地說:“小傷麼,跟我說什麼呢。”

    瞧,就是這樣,

    姬玉落忍了忍,翻身壓在他身上,“你還要氣到何時去?”

    霍顯懶懶地瞥她一眼,“我怎麼敢生氣,玉落小姐主意多大啊,你想做什麼做就是了,跟旁人有什麼關係?”

    說罷,也不顧姬玉落是什麼表情,兀自將她推了下去,卷好被褥側身躺了。

    卻只閉著眼,聽到身側那人語氣不善喚了聲霍遮安,然後重重倒下去,輾轉反側許久。

    霍顯勾了勾唇角,笑了。

    他也不是故意和她生氣,只是姬玉落這人不長記性,若是輕拿輕放,下回她傷了還敢瞞著。

    本來就日日涉險,回到家中還要隱瞞,他又怎麼敢放她十天半月不著家?

    姬玉落哪裡知道霍顯的陰謀詭計,只道這人氣性似乎還見長,不由鬱悶,睜著眼盯著幔帳看,這一看,夜半都還沒生出睡意。

    身側的人倒是呼吸均勻。

    眼看快要卯時,她乾脆披衣出去了。

    霧氣朦朧,星月尚未隱去,仍似深夜一般高高掛在天上,投射在廊下,照出一片明亮湖海。

    聽柴房有動靜,她便踱步過去。

    一瞧竟是魏饒在劈柴,姬玉落提了提眉,道:“你倒是聽話。”

    魏饒依舊不搭理人。

    姬玉落也沒有興致與他閒聊,步入廚房,掃視一圈,目光落在那灶臺上。

    忽然就想起從前在京都霍府時,霍顯親自下了碗麵。

    那時以為他這樣世家子弟出身,又是個斂財無數的奸臣,想來煮麵定也不如何,故而才說自己不餓。

    誰料他廚藝上頗有兩把刷子,倒是讓她自嘆不如。

    思及此,姬玉落下意識握了握那菜刀的刀柄,掙扎片刻,心道罷了,只當哄他一回。

    姬玉落聰慧,學什麼都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