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4 章

衛覦醒來後,折磨他多年的宿毒藥到病除,身上戾氣消散,英氣軒昂。葛神醫為他診過脈,也終於心石落地,賀他瘳愈之喜。

且難得的是,衛覦體內氣血依舊強勁充旺,全無盛極轉衰的隱患,未傷根本,應是那株水蓮之功。

簪纓自然無不歡喜。

二人只在行宮逗留一日,次日衛覦便發令回京。

林銳等人護衛二君回洛陽的路上,喜躍之餘還在讚歎:“主公果然威武遠勝常人啊,又如此心繫社稷,這才醒過來,便急著回京了。”

簪纓在馬車內聽見議論,以帕掩唇,眼波流媚的眸子瞄向身旁,若含謔意。

衛覦翹著長腿坐在旁,若無其事將手邊的一冊宜忌黃曆合上,目光睇去,“成親是岳父岳母同意了的,我自當竭力達成,笑什麼呢。”

簪纓嘴角不自覺地輕揚,卻總覺他所說的她父母給他託了夢,十分放心樂意地將自己託付於他,不盡不實。

她上一眼下一眼細細凝望衛覦,“我阿父阿母真是那麼說的?”

“自然。”

男人胡茬已刮,漆發未冠,清爽隨意地束在頭頂。來時穿的厚裘早已捨棄,因元氣充沛不畏嚴寒,他身上不過一件白地明光錦的夾衫。

潔白交領束著那片比錦色還乾淨的冷白膚質,襯出一枚凸出的喉結,惹得簪纓頻頻瞄望了好幾眼。

衛覦可不覺得自己誆騙了阿奴。現在想來,三哥在夢中送他的那一腳,飽含愛護,不正是想讓他改口喚他岳父嗎,如此,不正是願意將阿奴許配給他之意嗎?

“做什麼,不認識了?”

簪纓的目光實在專注,衛覦漫淡含笑,定著那雙點漆的劍眸,朝她遞出掌心。

卻又停在中途不動。

不動聲色地誘引。

是不一樣了。簪纓將自己的手搭上去,被他的力道一攬入了懷。

她挨著他,還情不自禁地抬手摸摸衛覦有若刀裁的俊眉。

她只覺衛觀白蠱毒一解,在威武之外,身上又多出一種天清地寧的英俊氣,語言難描,卻是目之一觸,心便歡喜。

衛覦笑著將女子一個勁兒看他好像看不夠的視線遮住,“路還長,阿奴先睡一會兒。”

聽手下人說,他昏迷之時,她一直在身邊不眠不休地照料他。他初醒時,見她眼瞼下還有兩片青影,可想而知有多辛苦。

簪纓倒沒覺得疲累,不過想到回洛陽後還有許多積攢的事務要處理,也就閉目養起精神。

左右路上有觀白打點,餘生有他,皆是安心。

*

二人返回洛陽之日,京中也有未化的雪層覆地。

因這場在立冬之前反常降下的大雪,中書省擔心二君不在京中,坊間會有逆反之徒散播不利的輿論,便取得衛令公的同意,由傅則安捉刀,以天象之說衍出一篇祥瑞降世的說辭,道這場大雪正是王朝煥新,瑞雪豐年的吉兆。幾個西閣元老商議後,又作主張,發告示減免淮河以北州郡的三冬糧賦,以應天象。

白馬寺同時配合行事,以女君之名為寒人施粥,舍棉衣,頗得百姓擁戴。

看來他們不在京時,國有肱股,政事都處理得井然有序。

不過二君往返長安一趟,不能沒個名目。衛覦讓省臺擬令:“遷都建宮則大興土木,今干戈初彌,不宜勞民傷財,洛陽自古王興之都,帝居之所,國都定此正為合宜,毋須妄動。”

此令一下,九州鹹服。

中書省趁勢上表,國不可一日無主,請主上繼天立極。

自然,言語間不乏模稜兩可,因為他們委實不知該請哪位主君踐祚,好幾次私下請示衛中書,這位老而成精的老明公皆笑而不語。

衛覦對此不置可否。二人一道去見過了衛崔嵬,他讓簪纓回後殿歇一歇,自去尚書六部巡問政事。

如今他身體大好,精力充沛,有他處理這些事,簪纓樂得清閒,便起駕先回合德殿。

朝堂政通人和,宮裡也有喜事,便是任氏生產誕下了一子。

簪纓才洗去風塵,略作休歇,已有半年未上差的任娘子便抱著孩兒來拜見女君了。

換了身合歡色繡襦常服的簪纓忙讓任氏免禮,見她身上浮腫盡消,體態輕盈,襁褓中的麟兒眼若葡萄,粉嫩可愛,喜愛地伸手逗了逗,口中說:“任姊姊才出月子,外面又冷,也太多禮了,在暖閣子裡好生將養就是了。”

任氏連連福身,“蒙娘子垂憐,僕婦到京中這半年,哪裡在娘子跟前伺候過一日,竟是舒舒服服養胎來了。娘子出京辦事,走前還不忘為僕婦備下幾個經驗老道的穩婆。如今這小傢伙順利來到人世了,怎可不來拜見女君同主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