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4 章

簪纓笑說,“杜伯伯得此麟兒,定然高興了。”

“他呀,倒是叨咕著怎不是個如娘子一般玉雪可愛的女兒,美得他。”

任氏的口齒還是如此伶俐,又求簪纓為孩兒賜名。

簪纓想了想,方欲語,這時衛覦從前朝回來了,她看見他,突發奇想:“不如主君給起一個吧。”

任氏忙頷首道:“這一芥小兒,若得主君賜名,當是三生有幸了!”

衛覦聽見簪纓給他發下的任務,脫了履,依言走近,低頭望著任氏懷中嬰孩。

那嬰兒原本在咿咿哼唧,一見衛覦靠近,兀然眨動眼毛,吮指噤聲。

簪纓在旁看得失笑,觀白已解了那種可怕的羯人蠱,怎麼還有令小兒止啼的威力。

衛覦道:“便叫彥和。”

“才彥人和,是個好名字。”

簪纓笑靨明燦,在任氏的指導下,伸臂小心翼翼地接過襁褓抱了一會。

她懷抱嬰兒時,衛覦便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她的身影。

待過了新鮮,簪纓才將小彥和歸還其母。眉眼帶笑的任氏隨後告退。

“觀白,”待任氏離開,簪纓回頭問他,“你不喜歡小孩子嗎?”方才都不見他笑。

“沒有。”衛覦矜淡地說完, 脫下外袍, 換了常服,走到案几前翻看堆積的疏呈。

簪纓輕怔地看著那道處理公務的挺拔身姿。

若說衛觀白解毒後身上最大的變化,大抵便是沒有那股和她黏黏糊糊的勁兒了吧,端重自持,積石沉斂,就像她剛認識的那個小舅舅。

雖說她還有些不適應,不過也是好事,說明他已恢復到正常了……

正想到這裡,簪纓便聽見衛覦著人傳召太常寺郎。

她挑眉,想那太常寺是主管宗廟宮廷禮儀的,眼珠微轉,忽有一種預感。

她走過去刻意地看他兩眼,衛覦垂眸落於疏呈上,神色如常,似無察覺。

簪纓抖擻大袖,與他並居上首,衛覦還是未轉頭。

然待太常寺郎一至,他開口便問:“距今最近的婚嫁吉日是哪一日?”

這位太常侍郎還是最先向二君投誠的世家姬氏子弟,原以為是個閒職,不料能得到二君召見,而衛君又如傳說中一樣威嚴煊赫,魂先嚇掉了一半兒。他跪在下首,腦中飛快回想,回稟道:

“回主君,臨近年末歲尾,小吉日雖有,卻都有些禁忌、若說大吉日,便只有新年元日了……”

衛覦皺眉,那不是要等到明年了?

等到他二十八歲高齡,去娶十八歲嬌嬌嫩嫩的阿奴?

他道:“今年呢?”

簪纓忍不住偏頭抿了下唇角。

衛覦其實並未生氣,只是不怒自威,姬侍郎在下頭兩股惴惴,想天文曆法他也算熟稔,年尾寒冬,實不是嫁娶的良時啊。

他豈敢硬挑個日子敷衍新君。

他一想,六部同氣連枝,此日不同甘共苦更待何時,便壯著膽子道:“敢問主君,這婚儀的規制是按帝王娶後,抑或……”

說來也怪,衛君定鼎天下也有些日子了,卻一直無登基之意,而他又十分看重女君。所以不止姬侍郎,連朝中也在暗中議論,這帝位,難不成真要落在寶婺星上?

衛覦眉峰一壓,“不是娶後,是天子大婚。”

他說得不加思索,簪纓目光輕變,轉頭看向他。

那姬侍郎心起驚雷,好歹還有幾分定力,拱手道:“既如此,微臣斗膽祈請,天序不可以一日無統,人神不可以一日曠主,我朝新帝應先登基,再行大婚,如此合於序常,應於六氣,方是大吉大順!”

衛覦神色沉淡,似在思索,方要發令,簪纓終於開腔:“卿家先下去吧。”

姬侍郎聞女君開口,如聆梵音,連忙大赫般行禮告退。出殿時他心中慶幸:若張羅起登基大典,那便是禮部同仁的差事了。

殿內,簪纓遣開內侍,轉頭托腮,欣賞著主君鎮定自若的側臉,慢吞吞道:“原來不是不耐煩給別人的孩兒起名,是有人著急了。”

“我不急。”

衛覦說完,終於轉頭灼灼地望向她,一手將人提到自己的腿上坐穩。

他攀著她纖細的腰肢, 微仰著頭:“你來登基。”

不等簪纓睜大水潤的眼眸表示驚訝, 衛覦接著又道:“登基大典和成婚大典放在一起舉行,可以嗎?”

這是史無前例之事,他已經可以想象到那一日的盛景。

他想給阿奴一場最盛大的儀式,在大婚之日登基,為她的女子身賦予至尊無上的權力,在登基之日大婚,讓天下臣民都為她送上浩瀚無極的拜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