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公子 作品

【兩百五十一】轉移猜忌

    “他當然要滅口,因為當年僱傭那群馬匪將顧夫人綁架的,正是付博。”沈攸之深惡痛絕的說道:“為了他自己的利益,他全然不顧與顧夫人自小交好的情誼,對她下了殺手。那群馬匪,綁走了顧夫人,並沒有直接聽從付博的命令殺了她,而是殘暴無度的侮辱了她,令顧夫人無地自容、羞愧自殘而死。付博得知消息後,便立刻遣派了手下聽命於他的江湖幫派——雙剎幫,去滅這群馬匪的口。君侯與侯夫人無意中發現的那樁屠村案,正是付博為了隱瞞真相而做下的冤孽。那群馬匪中有一人良心未泯,救出了尚在襁褓中的原生,之後又逃離了武陵,隱姓埋名住進了那個村子,卻又被付博追查到蹤跡,令整個村莊都無辜受累。”“付博這廝,竟是這樣的人?他到底為什麼非要殺顧夫人不可?”江呈佳揪住膝蓋上的衣布,心中惱怒憤恨,卻也十分好奇,到底是什麼理由,竟讓付博對自己從小青梅竹馬長大的顧夫人下如此殺心。她問到這裡,沈攸之卻突然不答了。這位中年郎君,慢慢轉過身子盯著女郎看,目光深邃幽遠。江呈佳起先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對上他暗含深意的眸子後,忽然明白了什麼,張口卻啞然,被自己的想法哽住了喉嚨,一時之間完全說不出話來。沈攸之見她似乎已經明白,便衝著她悄然點了點頭,遂落下眸。而兩人的表情與動作,一點不落的都入了寧南憂與燭影的眼中。寧南憂追問道:“沈先生,究竟是什麼理由?您怎麼不說了?”沈攸之回過神來,從容自若的應付道:“為了對付盧氏一族,為了讓盧兄縝密的謀策中出現漏洞,令他心神不寧,顯出破綻。付博只能從顧夫人這裡下手...”寧南憂目露驚詫:“這麼說,當年常猛軍之案,也有付博插手其中?”沈攸之默然,轉過頭與青年對望,鄭重的點了點頭。竇月珊倒吸一口涼氣,感嘆道:“如此一說...當年的京城中,盧夫子身邊竟都是不軌之徒,沒有一個...不想盧氏一族傾覆的。”寧南憂的眸中更添了幾分絕望,突然之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猛地倒在身後的牆上,甚至砸到了背後的傷口都沒有知覺。他失神的盯著不遠處的屏風,心裡不知有多麼沉痛。當年,那樣險惡的環境下,盧夫子還不忘他的安危。若是那個時候,他沒有被父親驅趕至北漠...事情會不會是不一樣的結局?寧南憂幾乎崩潰,萬萬沒料到他從未懷疑過的魏帝,是當年之案的幕後推手。而他因為顧夫人的緣由而稍加信任的付博,亦是這萬千骯髒之手中的一個。江呈佳再顧不得眾人的目光,立刻飛奔到他身邊跽坐下,將他扶著靠到自己的肩頭,輕輕拍著他的背,無聲安慰著。沈攸之目露擔憂之色,心中痛極,卻不得不將所有事情交代清楚。此時此刻,坐在他身側的燭影,臉色亦是青白相間。他實在沒有想到,自己的生身之母竟是這樣死於付博之手的,更沒想到這正是當年父親不慎掉入淮王陰謀之中的起因。沈攸之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繼續道:“這便是老夫要交待的有關於當年的所有事情。時間緊迫,老夫就不多廢話了。君侯、竇小三郎、侯夫人,接下來老夫要說一說...這次涼州之行,你們應當如何化解淮王的疑慮,讓鄧情的謀算化為烏有。”“君侯,想必您已經猜到老夫為何要向淮王修書,將你調到涼州邊境來了吧?”寧南憂無力的靠在江呈佳身邊,點點頭,低聲說道:“夫子的用意,本侯知道。京城那邊定是鄧情出了什麼岔子,在其中搗鬼,讓父親突然疑心於我。”沈攸之嗯道:“正如君侯所說。鄧情此人,最會絕處逢生。他通過您派去他府上監視的那位月牙小郎君,發現了您的另一重身份——曹家么子曹賀與夜箜閣之間的關係,本是想利用此事,將北地的禍水西引,栽贓給隴西平定王府,卻不料自己會落獄囚禁。君侯救他出來後,他隱約察覺到將他放出地牢的人乃是曹賀。但是京城之中,君侯留下的精督衛裡,有人不小心露出了蹤跡,讓他發現綁架囚禁他的人是精督衛。於是,他便猜測曹家么子曹賀與君侯您私下正密謀著什麼。為逃離精督衛控制,他便緊緊抓住了淮王府這條救命之繩,利用他在京城黑市裡留的人手,又用君侯您與淮王之間的父子嫌隙,不斷挑撥,甚至還把他囚禁在京城郊外莊子裡的月牙送去了淮王府上,又偽造了君侯你與‘曹賀’的書信,以此博得了淮王的注意,引來了這場禍事。”“不過,老夫再趕來涼州之前,已經安撫住了淮王。此時此刻,那位月牙小郎君,被囚禁於淮王府的東院中,暫無任何性命危險。”沈攸之將那鄧情如何引得寧錚注意,為自己爭取活命之機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江呈佳聽著,基本上與當時寧南憂的猜測一模一樣,心裡便定了定。沈攸之再道:“老夫將君侯您調來涼州,又暗中悄悄把竇小三郎找來,是為了一招移形換影。眼下這個時候,只能先轉移淮王對您的懷疑,才能解開此局。”寧南憂眯起眼睛,稍稍支著自己坐起來,問道:“夫子的意思是?要把我父親的目光轉到子曰身上?”沈攸之頷首。寧南憂立刻反對道:“不可!”他突然之間來了精神,態度堅決道:“這絕對不行。若父親發覺子曰與平定王府有牽扯,還能給竇氏活路麼?他最忌憚左馮翊竇氏...夫子這樣做,無疑是把整個竇氏都置於險境之中...本侯絕不同意此事。”“我同意。”誰知,還沒等沈夫子開口說話,竇月珊便先一步應了下來:“夫子的做法,是此時最可靠的。兄長,你就讓我替你轉移淮王的目光吧。”“不行!”寧南憂再次堅決的反對道:“我不能讓你陷入險境,這絕非我的本意。若夫子將我引來涼州,是為了實施這樣的計劃,那不如就此作罷...父親那裡,我會想辦法自己解決。這樣的懷疑時時都有,沒有必要將你和整個竇氏搭進去。”竇月珊卻持著不同的意見:“這可不是普通的懷疑。淮王極其厭惡你與平定王私下有來往,此次鄧情之謀,顯然已經讓淮王以為,你與曹舅舅私下謀劃著什麼...這是最危險的情況了。淮王指不定覺得兄長你私下籌謀著,想對長鳴軍有所收攬,掠奪北地鄧情的私產,安插自己的人脈等等...淮王是不是懷疑兄長你不忠,並不是最要緊的,要緊的是,一旦他察覺你對長鳴軍有所動作,只怕...兄長你多年來在長鳴軍內的佈局就要毀於一旦。錢暉、趙拂等人或許都會身陷危險之中,難道這是兄長你願意看到的麼?”他觀看形勢十分透徹,猛地說中了要害,令寧南憂愣住神,一時之間竟找不到理由反駁。江呈佳聽著兄弟二人的爭論,眼瞧著氣氛逐漸尷尬起來,便連忙上前調和道:“二位、二位...我曉得你們各自不願對方涉嫌,可是...也該聽夫子將話說完吧?我認為,夫子定然還有別的安排,他怎麼可能會讓子曰真的陷入危險之中?”寧南憂與竇月珊這才冷靜下來,重新朝沈攸之望去。“還請夫子莫要生氣,是我過於著急了。”寧南憂致歉,抬手揖了揖禮:“不過,不論如何,請夫子一定不要把竇氏牽扯進來。”沈攸之深深一嘆,哭笑不得道:“君侯多慮了。老夫已經做了周全的安排,就算將竇小三郎牽扯進來,也絕對不會讓他有事,讓竇氏陷入險境的。”寧南憂愣住,不由自主的頓了頓,有些難為情道:“是我不好...打斷了夫子的思路,還對您加以無端的揣測。”沈攸之擺擺手,闊然說道:“無妨。老夫知道,君侯重視竇小三郎,幾乎視他為親生兄弟,才會這般著急上火的反對老夫。只是有一點,老夫要君侯清楚。竇小郎君於老夫而言,亦是故人之子,他的父親——竇尋恩,亦是老夫的之摯友。老夫就算要救君侯,也不會用這種一命換一命的法子。”寧南憂鬆了口氣:“那...夫子的計劃到底是什麼?”沈攸之抿抿唇:“明日,平定王曹勇與雍州刺史蕭颯便會得到君侯抵達涼州的消息...屆時他們必然會趕來與君侯您相見。屆時...竇小郎君需先他們一步,趕到邊境軍營,去尋曹家軍駐守之地,找到守營的將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