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孤啟有些驚惶地抬眸扯住她的袖口:“殿下, 求你了,別不要我……”

 他這幅神情總是能使她格外憐惜。

 可孤啟不說,她也要知曉今日究竟發生了什麼, 孤啟雖是敏感,可他全然知曉,不會貿然行此事的。

 她要知曉鬱枝鳶究竟做了什麼。

 鬱雲霽伸出指腹,為他拭去眼角的淚痕, 道:“你好好休息,我一會便回來。”

 說罷,她將袖口從孤啟手中抽出,面色沉沉地踏出了半月堂。

 孤啟望著她離去的身影, 淚水再也止不住,大滴大滴的滴落在袖口。

 書房。

 弱水道:“殿下放心,屬下會盡快將消息帶回。”

 鬱雲霽斂著眸子不語,她指腹拂過桌案上的一隻玉雕的貓兒,思緒翻飛。

 興許是鬱枝鳶對孤啟做了什麼, 他是個從不肯吃虧的性子, 可鬱枝鳶究竟是做了些什麼將他激怒成這副模樣,不論她如何誘哄,他都不肯告知她。

 “殿下。”門口傳來一陣清遠的聲音。

 見到溪洄的一剎,鬱雲霽還是頓住了腳步:“溪太師。”

 溪洄朝她頷首:“察覺到這邊出了事,我特來看看如何了, 殿下又是因何煩擾?”

 鬱雲霽輕輕蹙著眉:“如今王夫方從恭王府回來,我不知他究竟遇見了何事, 亦不知曉他是受了什麼委屈, 一時衝動將恭王府燒燬,方派人去查。”

 她面上的擔憂做不得假, 溪洄淡聲道:“但此事不論如何,對殿下都是有著極大的好處的,如今的皇權爭鬥場,稍有差池便能使多年的經營毀於一旦。”

 鬱雲霽何嘗不知,只是如今相比這些看得到的好處,她更想知曉孤啟究竟是受了什麼委屈。

 此事在明面上看來,似乎是孤啟將兩方實力的陣營打亂,將問題擺在了明面上,可細細想來,此事是對菡王府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王夫到底也是顧忌著殿下的,他是個聰明的男子,危及殿下的事,他應當不會做。”溪洄道。

 鬱雲霽頷首,卻見三千匆匆趕來:“殿下,屬下方才打探到了消息……”

 她將恭王府小侍口中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秉明,卻見鬱雲霽愈發冷峻的面色。

 她不知為何在孤啟明知危險的情況下,還要去恭王府私見鬱枝鳶,可發生了這樣的事,他此刻沒有發狂已是極好的了。

 鬱枝鳶竟會對孤啟做出這種事。

 “召集府兵,去見見我那位好皇姐。”鬱雲霽唇角的弧度讓人不寒而慄。

 恭王府。

 鬱枝鳶不顧火焰的灼燒,越過朝著別院潑水滅火的侍人,一頭扎進了別院的小屋內。

 方才孤啟逃走後,後門便傳來了走水的消息,偏偏別院內是她存放的卷宗與密信,全然是京城世家大族的秘聞,隨意一件東西便能使氏族傾頹,這是她穩住氏族最重要的東西。

 若是沒有這些東西來制衡氏族,只怕她在京中失勢。

 別院多年不曾修葺,如今經火灼燒,整個院落都跟著搖搖欲墜。

 “殿下危險!”女衛眼睜睜的看著她衝進了火場。

 鬱枝鳶被火焰炙烤著,渾身的衣料也跟著灼燒起來,整個人都要被火焰吞噬,她像是瘋魔了一般,在一眾跳動的火焰中翻找著,直至頭頂傳來一陣聲響。

 房梁終是經受不住高溫許久的炙烤,在烈火熊熊來襲後,整根房梁外還裹著一層熾熱的火光,就這般朝著她砸來。

 鬱枝鳶來不及躲避,被房梁擦著面頰而過,霎時,她半張面頰被火辣辣的痛感襲來,眼前則是蒙上了一層又幹又辣的火氣,痛得她幾近倒地抽搐。

 鬱枝鳶痛叫一聲,抬手將刺痛的半張面頰捂住,手指碰上了凹凸不平的面頰,皮肉被炙烤的狠了,此刻還在滋滋作響。

 女衛們裹著浸了水的棉氅衝進來,將痛的滿地打滾的鬱枝鳶抬了出去。

 一張張被浸過冷水的帕子輪番敷在她被燒傷的面頰上,可不論一眾人如何忙活,仍卻無濟於事。

 “快傳府醫!”為首的女衛道。

 待女衛看清她面上的大片灼燒時,心口也不禁咯噔了一瞬。

 她雖是女衛,可她卻知曉,毀了面容的人與皇位便徹底無緣了。

 幽朝早就有說法,即便是狀元娘,也要儀表堂堂,君王更是如此,如今鬱枝鳶的面容毀了,世家大族想來不會願意再將兒郎嫁給一個與皇位無緣之人。

 府醫來得及時,只稍作查看她的傷勢,便哆哆嗦嗦的開口道:“殿下,您,您這傷怕是不能根治。”

 她說的已然極其委婉,鬱枝鳶面上的皮肉已然被燒得泛了焦褐色,這樣的燒傷是根本就治不好的。

 “……且殿下的眼睛,”府醫猶豫道,“左眼被煙氣燎過,興許會有一段時間看不清,若殿下好生將養……”

 女衛打斷她的話,事宜周邊的部下將她趕走,忙道:“殿下吉人天相,自會沒事的!”

鬱枝鳶面容扭曲著,那塊幾乎要佔領半張面頰的燒傷痕跡嵌在她的面上,實在是恐怖至極。

 鬱枝鳶顫著手覆上了自己凹凸不平的面頰,待看清遠處青鏡映出的模糊面容後,當即將手邊的小几掀翻。

 霎時,文書與筆墨悉數落地,發出嘈雜的震天響聲。

 鬱枝鳶胸膛起伏著,她仍舊接受不了眼前的一切,她的這張臉徹底被孤啟毀了。

 氏族是不會站在一個面容盡毀的人身邊的,面容盡毀,她便失去了世家大族的支持,更是失去了川安王的支持,她與皇位再無緣。

 “……我要殺了他!”鬱枝鳶咬著齒關,狠狠道,“我一定,要將他們妻夫二人剁成碎塊去餵魚!”

 只要殺了鬱雲霽,便在沒有人同她爭搶皇位了。

 賢能的皇女只有一個即可,既然有了她鬱枝鳶,世間便不該再有一個鬱雲霽。

 她硬撐起身子,從女衛腰間奪下一柄長劍,踉踉蹌蹌的朝著府門而去。

 府門前有馬車疾馳而過,伴隨著棗紅駿馬的一聲嘶鳴,馬車上下來一個金枝玉葉的貴人。

 對上那人的眼眸,鬱枝鳶幾近目眥欲裂。

 鬱雲霽面容冷然的抬了抬手,身後便湧來一群身佩銀甲的女衛,將鬱枝鳶圍了起來。

 “怎麼,皇妹這是來看我笑話的嗎?”鬱枝鳶一開口便是無盡的沙啞,像是喉頭也被火烤乾了一般。

 “我來,自是來為王夫討回公道。”鬱雲霽冷聲道,“皇姐究竟對我的王夫做了什麼,你心知肚明。”

 “哈哈哈,”鬱枝鳶狀似癲狂的大笑一聲,“自然是細細品嚐了你那美味的王夫,鬱雲霽,你怕是大婚多月也不曾嚐到他的味道吧,皇姐替你嘗過了,當真是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