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翌日。

 雨水沖刷過的王府顏色明亮, 新葉與花瓣上皆帶著點點露珠。

 鬱雲霽望著對面眼眸還帶著血絲的鬱枝鳶,溫聲道:“皇姐喝些茶吧,斯人已去, 皇姐還有看顧著自己的身子。”

 鬱枝鳶像是一夜之間憔悴了許多,已然沒有了前些時日的模樣,像是被李然的死打擊到了。

 若非她從李然口中得知了一點可憐的信息,此刻怕也能被鬱枝鳶這幅模樣碰騙過去。

 她搖了搖頭, 並沒有碰那盞茶:“皇妹,李然還懷有身孕,竟如此枉死,那可是母皇的皇孫, 皇妹一定要替我將背後之人找出,幽朝絕不姑息……”

 “皇姐,李然為何會深夜出逃,究竟發生了什麼?”鬱雲霽面上還帶著擔憂,望著她問。

 鬱枝鳶眸中閃過一絲狠戾, 快到無法捕捉, 她將情緒掩飾:“是我忙於政事,不曾顧及然郎的感受,他一個懷孕的兒郎,難免會多想,我同他爭執了幾句, 不曾想他便來尋皇妹……”

 鬱枝鳶是當之無愧的博弈手,鬱雲霽在心中讚歎。

 將自己身邊最親近的男子逼死, 還能坦然坐在她面前說出這樣的話, 順便藉著然郎的死栽贓陷害一把。

 李然作為她的身邊人,當真是被利用得透透的, 或許他也不曾想到,就連自己的枉死,也能被鬱枝鳶作為筏子。

 “皇姐放心,更深露重,夜路走多了,難免會溼鞋,怎會一點蛛絲馬跡都不留。”鬱雲霽望著她,唇角的笑意輕不可察。

 “皇妹說的是,”鬱枝鳶緩緩搖了搖頭,“然郎身死,我心悲慟,我已向母皇訴明原委,這些時日便在府上安心修養,朝中大事還要指望皇妹處理。”

 鬱雲霽頷首道:“然郎一屍兩命,此事重大,涉及皇嗣,我已交由李仵作去辦,皇姐放心。”

 鬱枝鳶捏了捏衣角,這樣細微的動作代表著她如今的不安。

 誰人不知李仵作的名聲,當年京城多大的案子無人能解,偏李仵作驗屍後迎刃而解。

 旁人倒是還好,難就難在李仵作此人過於剛正,從不受賄。

 鬱枝鳶面上扯了一抹苦笑:“然郎死的不光彩,若是李仵作前來,怕是整個京城都知曉然郎死在菡王府一事,屆時風言風語……”

 “死者為大,但不能讓然郎死的不清不白不是,皇姐不用擔心我,清者自清,總不能讓人平白誣陷了去。”鬱雲霽從善如流。

 青州。

 川安王摩挲著懷中嬌郎白膩的小臂,道:“如今京中的眼線用不得了。”

 “女君三思!”幕僚忙道,“當年為了培養京中眼線,我們花了多少年的功夫,若是就此捨棄,重新培養,只怕會誤了大事啊。”

 川安王不耐煩的掃了一眼那幕僚:“什麼時候輪到你教本王做事了?”

 庭院內一眾幕僚噤若寒蟬。

 誰人都知曉川安王是何其的暴虐,前不久將跟隨她數十年的部下虐殺,養在身邊這麼些年,就算是條狗,也該有些感情了,可當她下令將最親近的部下處死時,不少幕僚心中都生起了退意。

 她懷中的小郎拈起一顆小果子,遞到她唇邊膩聲道:“女君息怒。”

 “女君,恕老婦直言,前些時日郝副將慘死,不論如何,畢竟郝副將追隨女君多年,女君當安撫其夫女,否則恐寒了一眾侍從的心啊。”老媼朝她拱手,顫聲道。

 她如此大膽的諫言,使得一眾幕僚都驚懼的望著她,彷彿她是個什麼怪異的人。

 也是,忤逆川安王的想法不就是不惜命,這樣的老媼的確同她們格格不入。

 但川安王出乎意料的沒有發怒。

 她看著老媼,緩緩開口道:“翟媼,如今京城的眼線大都被發覺,可除去我身邊的郝副將,誰又能清楚的知曉京中同我密切的勢力,出了這樣的事,我如何能姑息養奸。”

 “是啊翟媼,女君殿下有自己的決斷,既然郝副將做出這樣的事,當嚴懲不貸,否則如何立軍威。”一位幕僚出言道。

 翟媼蒼老的眸光對上上首的川安王,久久未語。

 不論如何,川安王是不會承認誤殺郝副將一事的。

 幕僚與將士們知曉她的做法是一回事,但若是從她自己口中承認,便變了意味。

 “女君如此行事,只怕會引起青州城百姓的不滿。”翟媼道。

 “青州百姓?”川安王大笑兩聲,隨即推開懷中的小郎,“我待青州百姓如何,十餘年,我籌謀十餘年,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一女娘斜了翟媼一眼,上前道:“若是女君想,不妨再等上些時日,如今京城固若金湯,不便行事,京中眼線暴露過多,我們還需修整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