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孤啟看著眼前端坐著的溪洄。

 即便他同鬱雲霽如此, 他依舊能夠平心靜氣,他如何能總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溪洄就斷定了他是爭不過他的嗎?

 孤啟神色淡淡的朝著他頷首:“太師,這廂有禮了。”

 鬱雲霽將食盒擱置在一旁的桌案上:“王夫特為我送來晚膳, 太師可要一同用些?”

 鬱雲霽神色自然,孤啟瞧不出兩人之間究竟有無女男之情,溪洄亦是不曾又什麼出格的舉動。

 想來兩人方才真的只是在商談政事。

 孤啟唇角帶了些笑意:“我為太師備了一份,太師可願嚐嚐我的手藝。”

 盛情難卻, 溪洄頷首:“好。”

 “引之廚藝很好,我當時也不曾想到,出身名府的郎君還能有這樣好的廚藝。”鬱雲霽笑著將食盒打開,飯香味撲面而來。

 孤啟將飯食分成了小份, 但勝在種類繁多。

 清淡如春筍和蘆芽,白瓷碟中的一抹綠意將春日的氣息帶來,除了春日常有的綠菜,還有一些蒸魚與雞湯,看得出來, 幽朝人春季確愛食魚。

 食盒中另還有一碟炸物, 聞起來像是炸雞,她一時間竟沒有猜出是什麼,只是香辛料調節的很好,面前膳食引得人食指大動。

 孤啟心細,特意將菜裝成兩份, 鬱雲霽將一份放於溪洄面前:“太師嚐嚐看。”

 面前的菜餚不遜色於宮中御廚,即便小碟盛放, 依舊能看出他在上面下了不少功夫。

 溪洄看向色澤金黃的炸物, 道:“這是什麼?”

 鬱雲霽銀箸觸及那香噴的炸物,入口先是外層香而不膩的脆皮, 待到齒關用力,裡面香嫩的雞肉混合著汁水將嘴巴充盈,將整個人的味蕾大開。

 是雞米花。

 她先前只對依弱提及過一次炸雞,如今孤啟竟是自己做出類似於雞米花的炸物,不得不說,他的創新能力很強,廚藝更是高超,這樣小塊的雞肉很容易炸的乾柴,他仍能保留雞肉的水分。

 “是王夫自創的菜品,放眼整個幽朝興許都不曾有。”鬱雲霽側眸看向身旁的孤啟。

 見她吃的眉目帶笑,孤啟便知這頓飯是極合她胃口的,面色也跟著柔和了許多。

 興許是鬱雲霽面上的神情太過明豔動人,溪洄捏著筷子的手僵了僵,隨後泰然自若的夾起了面前的雞塊:“王夫的廚藝當真是極好,難怪殿下時常提起。”

 鬱雲霽見他不曾動筷,道:“你為何不吃?”

 “引之不餓,”孤啟頓了頓,“殿下公務繁重,引之只帶了一些為殿下果腹,待到回府,還有晚膳。”

 他沒有明說,其實他是想同鬱雲霽一起在府上共用晚膳。

 溪洄方要觸及蘆筍的銀箸頓住,隨後將銀箸搭在了小碟上,孤啟的廚藝的確不錯,但他如今不想吃了。

 這幅模樣其實有點孩子性,但在冰清玉潔的太師身上,倒有些違和了。

 “……怎麼了嗎?”鬱雲霽回眸看著他。

 製造出動靜的人如今斂著眉目,默了兩息道:“無事,待殿下用完,我們便將北元一事商議,若是順利,今日會早些回去的。”

 孤啟知曉這話是說給他聽的,聞言輕笑道:“既然還有要事,殿下先用膳吧,引之去外面候著。”

 他不曾說自行回府,而是去外面候著。

 雖是春日,但他在外時間久了,手會寒涼一片,鬱雲霽是知曉的,他出此言,只是為了看看鬱雲霽會如何。

 若鬱雲霽只當他是尋常郎君,興許會勸他回府,但若鬱雲霽待他有意……

 孤啟摩挲著指腹,忐忑的等待著她的答案。

 “殿外寒涼,如何不在殿內候著,我與太師商談的差不多了,興許沒一會我們便能一同回府。”鬱雲霽並未多想,幾口溫熱的飯食下肚,胃中的確舒服許多。

 “好。”孤啟彎了彎唇角,應聲。

 溪洄面上神色不變,道:“王夫在此坐上一會吧,不礙事的。”

 他並不介意所謂男子議政,他本就是男子,更不會拿這些東西去壓旁人。

 鬱雲霽自小便受規矩的約束,吃飯即便是快,也不會有狼吞虎嚥之感,她將膳食解決完畢,乾淨的小碟正是她對晚膳的滿意程度。

 “如今北元使臣沒有要走的意思,此番北元的一斛珍珠足以讓她們顏面盡失,原本可以因此好生再談談條件,偏尉遲蓮霜在幽朝遇刺,而幕後主使不明,”鬱雲霽指尖叩了叩桌案,“尉遲蓮霜那夜曾透露給我,我懷疑是川安王的人。”

 “如今尉遲蓮霜肯站在殿下身邊,將這些告知殿下,好抓住幕後主使,已然難能可貴,這些時日溪洄夜觀天象,北元此次怕是要無功而返,但殿下先前所說的條件,將來是會達成的。”溪洄道。

 鬱雲霽笑著搖了搖頭:“將來?將來又是何時?”

 “秋月。”溪洄道。

 他為此卜了卦,卦象顯示,鬱雲霽的條件會達成,不過

要晚上許多,雖不知中途北元究竟出了什麼事,但結果終究是好的。

 鬱雲霽靜默片刻:“如今的當務之急是,我們要儘快將川安王控制住。”

 “但自從京城中眼線入獄的消息傳出去後,她便同驚弓之鳥一般,亦不曾見她在有什麼動作,除了射傷王夫與尉遲蓮霜外。”鬱雲霽眸中微冷,“這是一步險棋,她肯鋌而走險兩次,便是證明她仍有底牌。”

 “話雖如此,但川安王畢竟是封地王,亦是當今聖上的親妹,殿下的皇姨母。”溪洄掀起薄薄的眼皮,“殿下,當如何拿下她?”

 “此刻不可打草驚蛇,”鬱雲霽扣了兩下桌案,木質桌案發出的篤篤聲卻格外令人心神振奮,“最好一擊必中,為皇姨母上演一出甕中捉鱉。”

 “既然已是驚弓之鳥,讓她的弓弦繃得再緊些又何妨,”溪洄眸中閃過一絲凌厲,“人同弓一樣,耐力也總會有個盡頭,一旦耐力耗盡,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忍得久了,絃斷人絕。”

 川安王在青州聚集兵力,女皇興許是知曉的,他不知女皇縱容的原因,也不曾關注過這些,可他那日聽聞,箭是衝著鬱雲霽射來之時,那顆心方寸大亂。

 鬱雲霽不能有事。

 倘若川安王不曾針對鬱雲霽,他興許還不會如此,但川安王千不該萬不該對鬱雲霽下狠手。

 “川安王多疑,想必這樣的消息傳到她的耳中,她會對身邊部下失了信任,”溪洄懂愛,“上位者,最忌多疑。”

 孤啟蹙了蹙眉:“若是示敵以弱,未嘗不是個好辦法。”

 “示敵以弱?”鬱雲霽揚了揚眉頭,“讓他們對此掉以輕心,隨後試探京城眼線,如此或許能快一些,但追隨川安王的那些人可真是要倒大黴了。”

 依著她多疑的性子,一旦發覺不對勁,興許會懷疑是身邊混入了她們的人。

 川安王心狠手辣,一旦發覺不對勁,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即便是追隨她多年的部下。

 鬱雲霽還記得,書中曾提及川安王將身邊的一位部下虐殺,且這位部下跟隨她多年待她忠心耿耿。

 一旦她做出這樣引發眾怒的舉動,身邊的部下與將士們也會對她生了忌憚,將來怕是再難籠絡民心。

 “你說的不錯。”鬱雲霽望著他笑道,隨後側眸看向溪洄,“溪太師,你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