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孤啟闔著眼眸, 腦海中還回憶著鬱枝鳶方才所說的話。

 臨行前,鬱枝鳶曾對他道:“妹夫不妨再好好考慮考慮,我也不急於妹夫的答覆, 若是妹夫有意,我亦可幫妹夫一把。”

 “溪洄此人,若是相爭,你也是爭不過的。”

 “若是想斷絕他入王府的念頭, 唯有這一個法子了,究竟如何只在你一念之間。”

 她的確算定了他對鬱雲霽的心意,在她提議的一瞬,他也確實有心動。

 宴會上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溪洄同她親近的格外自然, 沒有什麼女男大防之說,他們像是如此親密了無數次。

 孤啟終究還是怕了。

 他拿不準鬱雲霽的心思,更不知曉,在他與溪洄之間她會如何選擇。

 但兩人有著青梅竹馬的情意,鬱雲霽興許是會選擇溪洄的, 畢竟他在政事上能給予她極大的幫助, 鬱雲霽心中有百姓,有整個幽朝。

 倘若娶了溪洄便能一路通暢,她又是否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她是那般良善,為了助溪洄脫離困境,甚至不惜擔上這樣的輿論。

 孤啟蜷緊了指節, 他不能這般無用,鬱雲霽需要的不僅僅是一個王夫, 還是能與她並肩的兒郎, 他不能一直立於內宅無所作為。

 他不願看到鬱雲霽的身邊站著旁的兒郎。

 半月堂燈火通明。

 孤啟推門的手頓了頓,終是因著見了恭王, 心中有些忐忑,他推門的一瞬,面上重新掛起淡笑,企圖不被她看出端倪:“殿下。”

 鬱雲霽正伏在案前翻閱文書。

 “殿下可曾用膳,今日可還順利?”她沒有應聲,孤啟心涼了半截,還是朝她走去。

 鬱雲霽抬眸看向他。

 她在回府後得知孤啟不在府上時,也說不上來心頭是怎樣的感覺,但她向來是個看得開的,孤啟本就不屬於王府,他的去留她管不到,也不該干涉,情緒的起源,只不過是她習慣了孤啟每日的等候與迎接。

 習慣還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還好,”鬱雲霽將文書合上,“早些歇息吧。”

 話雖這般說,她卻沒有要洗漱更衣的打算,而是打開了手旁的卷宗。

 鬱雲霽不會不知曉他今日見了恭王,可她竟是連問都不曾問。

 她是生了他的氣,還是根本就不關心他究竟去了哪裡,見了誰。

 孤啟默了半晌,隨後道:“殿下興許餓了,引之為殿下下廚吧,殿下想吃什麼,炸雞,還是蒸魚……”

 “真的不用麻煩了,”鬱雲霽埋頭道,“你早些歇息。”

 失落將他整個人密不透風的包裹起來,孤啟望著鬱雲霽,卻知曉此事不能解釋。

 不管出於怎樣的理由,他去見了恭王,又如此晚歸,任誰都會介意的,難怪殿下疏遠他,竟是連話都不願同他多說了。

 他與恭王的談話不能被第三者得知,即便是鬱雲霽。

 孤啟坐在她對面,像害怕惹得她不喜,只遠遠地看著她。

 “……殿下,你為何不問引之因何晚歸?”他終究還是沒有忍住。

 “我問了你就一定會說嗎,”鬱雲霽抬眸看著他,似乎是意識到這句話有些不大對,是自己下意識帶了情緒的起伏,恐他多想,她改口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不該干涉過多的,這同囚禁無異,我時常顧及不到府上,你是該出去走走的。”

 孤啟握緊了拳頭,揚聲道:“引之去見了恭王。”

 他還原本擔心,鬱雲霽會不會因為他出去見了恭王而氣惱,現在看來這一切不過是他的臆想,她如何會氣惱,她甚至不關心他究竟做了什麼,他的任何行為在鬱雲霽眼中都是無足輕重的。

 鬱雲霽的心情好容易平復下來。

 在意識到她有了這樣的習慣後,她在心底告誡自己,不可同書中人物牽扯過多。

 她是否會回去還是未知,更何況,孤啟將來是要嫁給旁的女娘的。

 她不該對此產生習慣。

 但孤啟的聲音太大了。

 她抬眸看著他,揉了揉耳朵:“知道了,這麼大聲做什麼,快去歇息吧。”

 孤啟蹙了蹙眉。

 他都這樣了,鬱雲霽還是不曾生他的氣,她這樣的人到底有沒有底線,或許是因為,她根本就不在意他。

 那鬱雲霽在乎誰呢,是宮中那位才華橫溢的太師,還是國公府那位精通謀略的玉狐狸。

 似是想起了什麼,鬱雲霽順手從袖口中取出了一枚藥包:“這是今日我尋太師為你配的藥,好好吃藥,你才能早些好起來。”

 那枚藥包包得極為仔細,藥材的清香隨著她的動作襲來。

 她到底還是去見了溪洄。

 想來今日,她便是在溪洄那裡度過的,以至於深夜她也不願回府。

 既然做不到,既然不願同他一起在這王府中,為何又要許諾他,他也並非一定要她相陪,可她的許

諾他都會上心,可卻讓他白白的受了這樣的矇騙。

 他再度想起了鬱枝鳶的話。

 他是爭不過溪洄的。

 孤啟看著她手中的藥包,一時間有些出神。

 溪洄會毫無芥蒂的為他包藥嗎,他那樣倨傲的人,如何會這般心平氣和,看著鬱雲霽身邊站了別的郎君。

 還是說他清楚,鬱雲霽對誰都不會動心,正因為他清楚,才不會像他一般胡亂吃醋,更不會對這些可有可無的小事心懷芥蒂。

 “這是殿下對食言的補償嗎?”孤啟自嘲的勾了勾唇角。

 溪洄當真是做王夫的好料子,這樣的胸懷與氣度,他孤啟學不來。

 “並非如此,”鬱雲霽揚眉道,“今日回來晚了,便是為著等著這份藥,太師回來後便為你趕製,故而誤了時間。”

 “回來?”孤啟抓住了關鍵的字眼,追問道,“太師今日不曾在宮中與你議政嗎?”

 鬱雲霽抿了一口清茶:“溪洄出去了一日,一整日我都在母皇的臨華殿。”

 心尖的冷意被化開,孤啟怔愣了須臾,隨後將桌案上的藥包搶了回來。

 “多謝殿下,”孤啟彎了彎眼眸,“引之會好好吃藥的。”

 手中的藥包也沒有方才那般不順眼了,孤啟如獲至寶的握在手中。

 他竟是懷疑鬱雲霽,可她這樣好的女娘向來嚴於律己,又怎會做出那樣出格的事。

 都是他不好,鬱雲霽忙碌至此,他怎該在讓她分出心思,她日日操勞政事,他不該添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