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白衣在皎月下散著隱隱的銀光, 湖面波光粼粼,為亭下糾纏的兩個身影鍍了層光。

 孤啟看著亭下身形交疊的兩人,握緊了拳頭, 隨後冷笑一聲。

 他竟當鬱雲霽是個對情事一竅不通的,誰曾想,這樣一個在情事上單純的人,竟同仙人在此野合。

 鬱雲霽她就這麼迫不及待嗎。

 想到她次次拒絕自己的義正言辭, 孤啟覺得自己是個笑話。

 不喜歡嗎,若是不喜歡,對他表現的那般珍重,又為何會一次次的推開他, 拒絕他。

 他還當鬱雲霽是不喜,可如今看來,鬱雲霽只是不喜他而已。

 眼前的一幕像是將他的眼眸灼傷,他看到鬱雲霽翻身將那高高在上的太師壓在身.下,眸中的冷意更甚。

 沒有什麼比眼前的景象更能帶給他羞辱了。

 他放下身段, 如此下賤的去勾引鬱雲霽, 她非但不動心,還要出言羞辱,所以在她的心中,他竟是還不比她先前榻上那一批批伶人嗎。

 兩個身影交疊在一處,他看不清兩人究竟做了什麼, 但他知曉,鬱雲霽同溪洄是青梅竹馬, 任是誰都比不過她對溪洄的情誼。

 “鬱雲霽, 我就這麼讓你噁心嗎?”孤啟顫著手覆上心口。

 噁心到他病倒在榻,鬱雲霽也顧不得看他一眼, 而是當即拋下中箭的他,去見溪洄。

 他承認他卑劣不堪,鬱雲霽興許是介意他當時迷戀恭王,為此,她連他赤身裸.體倒在他面前也不為所動。

 而女皇方說了讓溪洄入府的話,她便迫不及待來邀他飲酒賞月。

 他同鬱雲霽相識一月有餘,卻不曾被她邀請。

 他知曉他卑賤不配,可他是真心心悅鬱雲霽,他仍記得如此溫柔的女子是如何將他禁了足,那夜她又是如何將他的心意回絕,那般不留情面,將他捧出的心揉了粉碎。

 鬱雲霽將對他的不喜說的那般冠冕堂皇,他原以為她對所有男子都是如此,可她卻又那般體貼,不論是待溪洄還是雲夢澤。

 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孤啟背過身去,不再去看那兩道身影。

 明明他同自己說好了,不會再喜歡鬱雲霽了,可不知曉為什麼,看到這一幕,他的心口還是會隱隱作痛。

 “嗬……”孤啟猛地按壓心口,好似這般便不會再痛了一般。

 鳳眸猛然緊閉,他痛哼一聲,眸縫中生生擠出了幾滴瑩亮細碎的淚來。

 他似是想到了什麼,顫著手指探進自己的衣領中。

 一張溫熱方正的帕子被他小心取出,孤啟輕輕吻著那張錦帕,隨後癲狂如癮君子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還有殿下的味道。

 他緩緩抱緊自己,在春日的嫩草地上縮成了一團。

 眼前似乎浮現出鬱雲霽溫和的笑顏,他想象著自己被鬱雲霽抱緊,只要鬱雲霽抱著他,他就不會痛了。

 “殿下,也疼疼我吧……”

 鬱雲霽將溪洄抱回了月溪閣。

 溪洄醉了酒,如今昏睡了一路,仙人闔上了眸子,長睫在高挺的鼻樑上落下一道陰影,睡得格外的沉。

 蕪之見她來,當即將眸子睜得大大的,看看她,又看看她懷中酣睡的溪洄,一時間竟是不知該作何反應了。

 “太師醉了,我便將他送回,我不知他不能飲酒,勞煩你為太師備上一盞醒酒湯,否則第二日恐怕太師會頭疼。”鬱雲霽邁進殿門,將懷中的溪洄安置在榻上。

 她照顧人的動作極為熟稔,動作亦是輕柔,生怕吵醒睡夢中的溪洄。

 “……是,蕪之明白,”蕪之才反應過來似的,點頭如搗蒜。

 鬱雲霽為他壓好被角,看著身後的蕪之道:“太師若是不願喝醒酒湯,便為他備上一盞瑤漿蜜勺,蜂蜜水亦有醒酒的功效,天色晚了,我便先回去了……”

 袖口被人扯住一角,鬱雲霽的話一頓,回眸看向他。

 溪洄像是還有些不清醒,他眼眸半睜,卻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袂。

 “怎麼了,可是身子有什麼不舒服嗎?”鬱雲霽伸手探了探他的額角。

 溫度正常,只是單純的喝醉了。

 “殿下,”溪洄還帶著半睡半醒間的迷濛,他輕聲喚,“別走,別走。”

 鬱雲霽緩緩蹲下身,哄孩子一般為他順著柔順的青絲:“好,我在這裡陪著你,你安心睡吧。”

 得到了她的回應,溪洄鬆開了扯著她衣袂的手,反拉住她將要撤回的柔夷。

 在拉住那雙溫軟的手後,溪洄牽引著那隻手,輕輕吻著她的掌心。

 與其說是吻,倒不如說是嗅。

 他顯然沒了自己的意識,捧著這隻手嗅著其上的味道,這隻手方還拂過他的髮絲,如今沾染著淡淡的沉香,同晚香玉相交融。

 溪洄帶著酒氣的呼吸噴灑在她的掌心,微涼的鼻尖有意無意間擦過她的指縫,鬱雲霽腦海中一陣嗡鳴。

 她慌忙抽回了手,匆匆為他重新掖好

被角,隨後背過身去。

 蕪之沒有看出異樣,他方朝著兩人看來:“怎麼了嗎殿下?”

 “我先回去了,太師麻煩你照料了。”鬱雲霽朝他頷首,隨後大步出了月溪閣。

 蕪之看著她匆忙離去的背影,輕聲嘀咕:“奇怪,太師喜食甜食一事除我之外無人知曉,菡王殿下是如何知曉的?”

 女皇看著太師長大,都不知他的喜好,太師這麼快便告知菡王殿下了?

 那兩人如今是什麼關係了,蕪之愕然望著榻上熟睡的人。

 ――

 鬱雲霽只當孤啟同雲夢澤先行回了府。

 在她邀約溪洄共飲酒時,便有侍人代為通傳了,想來此刻他已然歇下。

 抱著這樣的心思,待她入了車輿,卻見裡側窩著一團暗紅的身影。

 “孤啟?”鬱雲霽喚他,“我不是讓你先行回府嗎?”

 她擔心他等的久了會不耐,便叫侍人告知他,讓他早些歇息。

 誰曾想這段話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落入孤啟的耳中卻變成了另外的意思。

 孤啟望著她,將面上的憤然與委屈悉數收斂,佈陣很久的換成淡笑:“我擔心殿下,故而在此等候。”

 他頓了頓,補充道:“引之看不到殿下會害怕。”

 “這樣嗎,”鬱雲霽頷首,隨口問道,“那雲夢澤呢,他可是回府了?”

 她想著,倘若雲夢澤在的話,他興許就不會害怕了。

 孤啟掐緊了掌心:“雲公子回府了,殿下,夜深了,我們回府吧。”

 他不明白,自己在此等候鬱雲霽多時,她見他面的第一句竟是先問雲夢澤如何。

 那隻狐狸到底有什麼好的。

 馬車轆轆,夜明珠將車輿內照得明亮。

 孤啟望著她的側顏,他想知曉鬱雲霽究竟對溪洄做了什麼,可他知曉這些話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