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親衛將近期打探到的消息悉數稟報:“聽聞當年名不見經傳的小皇女, 如今也成了京城的風雲人物。”

 “這很重要嗎,軍情上就沒又半點線索?”破多羅雲話裡話外的嫌棄不加掩飾。

 侯莫陳妹箬沒有理會她的挑釁,繼續道:“幽朝再如何鬆懈, 軍事也不曾鬆懈,王女恕罪,屬下不曾打探出來。”

 一行人馬不曾休息,夜以繼日的朝京城趕。

 尉遲蓮霜沒有責怪她:“你做得很好, 這位小皇女可不是一般人,幽朝女皇格外看重她,此人先前名不見經傳,如今傳出她的傳聞, 此人不容小覷。”

 “王女說的是,只要我們掌控住了這位小皇女,說是拿下了整個幽朝都不為過。”侯莫陳妹箬附和著,即便一路上風塵僕僕,也遮不住她此時的神采。

 小道上馬匹飛馳著, 而尉遲蓮霜冠上的彩羽隨著風飄蕩, 宛若戰場上的旗纛。

 翌日定國公府。

 太醫奉菡王殿下的命,前來為雲家長公子醫治。

 畢竟是鬱雲霽派來的人,雲錦辛攔不得,只得沉著臉看太醫提著藥箱朝院去。

 正君看著她這副模樣,笑著安慰道:“家主, 您瞧,菡王殿下心中分明是有咱們斯玉的, 若非如此, 今日怎會派宮中太醫前來醫治?”

 “兒郎之見,”雲錦辛臉色實在好看不起來, “她哪裡是心中有我們斯玉,若是她心中有斯玉,此刻便是親自登門拜訪了,莫要以為我不知曉,昨夜斯玉出府去探望她,是你同意了的。”

 她分明下令,不許雲夢澤與雲竹曳到處亂跑,昨夜雲夢澤出府,若非沒有正君的同意,怎會如此順暢的出了去。

 被她這般戳破,正君面上也不急,反倒安撫她:“好了,菡王殿下心思純良,依著她的身份,若是她存了別的心思,定國公府不一定招架得住,如今她不是沒有如此嗎,我倒覺得,菡王殿下是個好女娘。”

 “我哪裡用得著她裝這個好人,若非是她,我又怎會對斯玉動用家法?”

 雲錦辛冷哼一聲,看著太醫的背影也是愈發的不順眼。

 “國公大人說的是,此事是鬱宓之錯。”

 鬱雲霽帶著弱水三千,朝這邊走來,“還請大人切莫怪罪斯玉,鬱宓向您道歉,若是您心中對此仍有怨氣,您朝鬱宓來便是。”

 她方邁進國公府,便聽聞雲錦辛怒氣衝衝的聲音。

 當然,站在雲錦辛的角度想想,任誰家的兒子一意孤行,被人毀了聲譽,都是要氣沖沖來找上門兒算賬的。

 雲夢澤雖是她的好友,卻是男兒郎。

 雲錦辛本來一腔怒火無處發,可真當看見鬱雲霽後,胸口的怒火又被堪堪壓了下去。

 眼前的女子著了一襲青綠色長衫,她的裙裾上還繡著翩飛的蝶,肩上披了一件薄薄的鶴氅,眼前溫和的人帶著上位者的氣勢。

 雲錦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卻還帶著點怒氣:“殿下這是什麼話,我為臣子,怎能對殿下如何,只是殿下若是仍有心玩弄兒郎家,便還請殿下遠離我這長子,他雖不同尋常的兒郎,卻堅毅果敢,認定了一件事決不罷休。”

 鬱雲霽眉頭微揚,朝她拱手道:“國公大人怕是會錯意了,我不曾有這個意思,我與斯玉的確是朋友。”

 雲錦辛還欲說什麼,卻被身後的正君扯了一下袖口。

 她對上鬱雲霽澄澈的眼眸。

 她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多年,若是眼前之人說謊,她也能看出幾分端倪。

 可鬱雲霽這幅樣子,實在不像是對她兒子抱有綺念,倒像是她的長子對眼前人動了這樣的心思。

 清風拂來,鬱雲霽立於她的面前,那張清麗的面上

 心頭湧上一陣深深地無力感,雲錦辛不明白,此時她本不操心身邊女孫的婚事了,依著如今兩個兒子的名聲看,身邊又向來不乏追求者,只要他們想,便雖是能挑選京中最好的女娘。

 到時不論是挑選上門贅妻,還是如何,兩個兒郎都會有一門好婚事。

 她的兒子如此出色,雲錦辛從不曾想,會有一日為了他的終身大事發愁。

 “好,”雲錦辛看著她,最終這般道,“既然殿下無心,老婦這便安心了,我們雲家兒郎,是隻做正君的。”

 鬱雲霽頷首,她道:“長公子的傷勢頗重,若是國公有需要的,儘管差人來我府上,鬱宓必盡我所能,為長公子尋藥。”

 “多謝殿下好意,只是這藥便不必了,”雲錦辛對此不領情,她淡聲回絕,“我雲家藥鋪,還不至於連為斯玉治病的藥都拿不出。”

 鬱雲霽沉默了片刻。

 太醫很快便從別院出來了,她朝著雲錦辛拱了拱手,隨後看向鬱雲霽:“回稟殿下,長公子的傷勢已無大礙了,只是昨日傷口被撐開,發了一夜的高熱,此時需臥床靜養,長公子身邊的小侍已然去抓藥了,想來七日後便可痊癒。”

 七日痊癒,證明雲錦辛還是收著力氣,不曾對雲夢澤下狠手。

 可昨夜她見雲夢澤的傷勢確實厲害,心中十分愧疚,故而喚了太醫複診。

 太醫打量著她的神色,斟酌道:“長公子託我傳話與殿下。”

 “什麼?”鬱雲霽看著她。

 雲錦辛冷下了臉,顯然不虞。

 “長公子說,昨夜應當感激殿下的,奈何身上還有傷,公子說他想見殿下一面,好親口致謝。”太醫打理好袖口,如此道。

 鬱雲霽微怔,隨後看向身旁的雲錦辛。

 國公大人此刻早已把頭偏了過去,不曾看她,她身後的正君倒是含笑朝她微微頷首。

 得了正君的許可,鬱雲霽隨著小侍入了院。

 小院裡種了一片竹,如今春意盎然下,小小竹林下也生出了數朵野花,雲夢澤的小院很簡潔,像極了他這個人,君子當如竹,微風穿過鬆竹間,竹葉也發出沙沙的細響。

 院門微敞,她站在院裡,便能將堂屋內的場景悉數收進眼底。

 屋內的清苦藥香瀰漫著,只是屋內如今安靜的不像話,好似沒有侍人在裡面伺候一般。

 鬱雲霽獨自邁進屋內,望著滿是綠意的清雅小間,一時間心中感慨著雲夢澤的審美,若是放在現代,如此的設計與審美,當是傑出的設計師。

 裡間傳來一陣輕咳,鬱雲霽回神,朝著裡面走去。

 “啊……”

 伴隨著男子的一陣驚呼,鬱雲霽匆忙背過了身:“……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以為你知曉我來了。”

 雲夢澤如今正是赤著上身趴伏在小榻上,他背部的傷痕錯綜,被一方白紗輕覆著,卻不是可怖,反倒為他增添了幾分戰損後的美感,只叫人心生憐惜。

 雲夢澤的屋內沒有侍人,此時他眸中還帶著驚嚇過後的水意,面上滿是驚惶不安。

 像是一隻受了驚的兔子。

 鬱雲霽心頭震了震,此刻她譴責般的闔上了眼眸,眼前卻仍舊是雲夢澤方才驚惶的模樣。

 即便方才只是那一眼,也足以讓她清楚的看見雲夢澤的身材。他身材是很好的,尋常穿衣不見得如何,可如今他赤著上身,卻見白皙的身子,寬肩與窄腰,絲毫不遜於孤啟。

 孤啟雖羸弱,腹部卻仍有薄肌,而云夢澤雖沒有他白皙,卻比他更緊實些,方才只瞧見了他的鎖骨與腰背部的線條,卻足以讓人知曉他的身材究竟是怎樣好。

 “不妨事的,殿下。”雲夢澤垂著長睫這般道。

 鬱雲霽做了三個深呼吸,聽著身後    的動靜,是他在摸索著穿衣。

 “雲公子既然身後有傷,便該好生臥床修養,不必因此再……”鬱雲霽頓了頓,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

 “斯玉如何好衣衫不整的面見殿下,”雲夢澤輕咳幾聲道,“否則殿下興許會覺得斯玉是無禮之人。”

 好像方才無禮的人是她。

 屋內一時靜謐,鬱雲霽正想著如何打破沉寂,便聽他道:“昨夜多謝殿下為斯玉遮住身後的血痕,斯玉已然將鶴氅洗淨,如今晾在了橫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