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屋內    的聲音響起。

 孤啟死死的盯著這那片黑暗, 想等這人一露頭,便立即派人將這不知死活的下人杖刑。

 小屋內一瘸一拐的走出一個貌美的郎君。

 小郎君的面上還有一塊烏黑,身上的絹衫也被蹭的髒汙一片, 像是剛從地上打了滾。

 他抬起臉來,看向眼前滿是殺意的兩人,委屈的哽咽著。

 “王夫哥哥……”依弱知錯的垂著頭,時不時用髒汙的手背擦拭眼角。

 雲夢澤臉上的神情登時怔住, 隨後看向孤啟:“他是誰?”

 依弱此刻同花貓無異,那張俏臉也是越擦越髒,眼下他嘴角還沾著碎屑,滿臉委屈的看著他, 彷彿他是什麼吃人的猛獸一般。

 孤啟一時語塞,複雜的看著依弱道:“是王府的夫侍。”

 雲夢澤訝然,他看著眼前穿著清涼的人,隨後垂著眼眸陷入了沉思。

 “你在這裡做什麼?”孤啟問他。

 依弱揚起那張淚痕與髒汙交錯的臉,哭道:“依弱昨夜太, 餓了, 將今日的糕通通吃完了,依弱只知道這裡有花糕,就來找……”

 “可是這裡太黑了,依弱摸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就被, 被絆倒了嗚嗚嗚,”他委屈的像個孩子, 邊說邊哭, 唇角的殘渣也跟著他的動作掉了幾塊,“哥哥打我吧, 只要不罰依弱的糕。”

 依弱哭得兇,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也沒有半點兒郎的內斂可言。

 雲夢澤一言難盡的看著他,問道:“……他不是中原男子?”

 他蹩腳的中原話斷斷續續,叫人一聽便知。

 “新羅婢,”孤啟不願同他多說王府上的事,“你方才可曾聽聞了什麼?”

 依弱懵懂的看著他:“聽,什麼?”

 想到他如今中原話都說不了多少句,磕磕絆絆詞不達意,孤啟靜默了片刻。

 他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傻問題。

 這小傻子才十幾歲的年紀,中原話都還聽不太明白,他現在能懂什麼?

 “……沒什麼,”孤啟挪開眸光,沒再看他,“好了,你走吧,今日之事不許對旁人說。”

 依弱站在那處沒有動。

 他不悅的看了依弱一眼:“怎麼?”

 他就知曉依弱不是個好打發的,再如何聽不懂中原話,他如今也該知曉自己手上拿捏了兩人的把柄,如若是他,此刻便會拿著此事威脅對方,從而換取一定的好處。

 依弱吸了吸鼻子,試探道:“哥哥不怪我嗎?”

 “是是,沒人怪你,”孤啟不耐煩的抵了抵額角,有些頭疼,“好了去玩吧。”

 雲夢澤終是看不下去了,上前兩步將自己的帕子取下,垂首為他擦著臉上的髒汙:“好了,他還是個孩子,你為難他做什麼?”

 “謝謝哥哥,”依弱看著雲夢澤眨了眨眼,弱弱開口,“王夫哥哥,能不能再給依弱一點糕吃,依弱餓了。”

 像是為了印證他的話,咕嚕嚕的聲響從兩人耳畔響起。

 ……他是真餓了。

 雲夢澤輕輕皺了皺眉頭。

 他不信這偌大的王府,連幾屜糕都拿不出來,孤啟作為王夫,竟然如此苛待府上的夫侍,實在是……

 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孤啟冷笑一聲:“雲夢澤,殿下如今不在此處,你不用假惺惺的裝菩薩收買人心,王府可從來沒有短過他的吃食。”

 他不知曉那日依弱究竟是如何在鬱雲霽面前鬧的,鬱雲霽看到他便說,不許他再欺負依弱。

 思及此,他便給不了依弱好臉色,連帶著遷怒於雲夢澤:“每日都有六屜糕送去他的別院,沒有哪次剩下過,你可別小瞧了他。”

 感受到雲夢澤複雜的眸光,依弱低低的垂下了頭,看著更委屈了。

 “咳,罷了,他還小,還要長身體的。”雲夢澤為他把髒汙的臉擦乾淨,如是道。

 在依弱的巴望下,他從良善的王夫哥哥手中得到了三屜花糕。

 ――

 “就按我說的辦,”鬱雲霽正被月溪閣的一堆文書圍著,聽聞來人的話,她撥冗抬眸道,“上次讓你去套郭愚嬌的話,她怎麼交代的?”

 “殿下的主意甚好,屬下這般同她說完,她起先不信,後來半信半疑的將殿下的問題都交代了。”三千道。

 “她說她並不知曉川安王的動作,川安王派人給了她在京城安身立命的銀子,後來她便被護送出了青州,尋常只需要做皇城的飛龍使,只有川安王傳信時,她才會同她有所聯繫。”

 “具體關於兩人會面的她不肯說,她只說要見女皇,刑部那邊也不曾審出結果。”

 “郭愚嬌沒有主動聯繫川安王的方式。”鬱雲霽喃聲道。

 她這位皇姨母心思深沉的很,饒是郭愚嬌盡心盡力,實則也不會相信她分毫。

 “川安王多疑,如今郭愚嬌入獄,我不信她收不到風聲,只是如今時間尚早,她該是還未曾察覺,”鬱雲霽思

量道,“悠悠眾口難堵,那便多放出幾條關於郭愚嬌的消息,便能混淆視聽。”

 川安王多疑,定然不會輕信關於郭愚嬌的消息,為了以防她知曉這邊發覺了郭愚嬌的身份,鬱雲霽打算連帶著另兩位官員的消息會被一同放出,如此,川安王那邊也能放鬆警惕。

 “殿下為何不直接殺了郭愚嬌,以正視聽。”三千問。

 鬱雲霽微微搖頭:“若真是這樣簡單就好了,殺了郭愚嬌,還會有千千萬萬個郭愚嬌,如此一來,既殺不盡,還會給川安王抹黑的機會。”

 “如若能派人假冒郭愚嬌的身份,去跟川安王在京城的人對接,從而將她在京都城的勢力網一併打撈起,那才是斬草除根,否則這群野草如何除盡,只怕是春風吹又生啊。”

 “此事只是我的計劃之一,也是最難實行的一個,可風險越大,上鉤的魚便越大,我想搏一搏。”

 溪洄輕輕頷首:“殿下說得有理,如此一來,便不會打草驚蛇,如若再獲得了川安王的信任,將來便可早日得知青州的消息與川安王的動機。”

 鬱雲霽看著他笑道:“知我者,太師也。”

 一計不成還有一計,總要先試過了再說。

 溪洄眸光瞟向窗欞,抿了抿唇,沒有看她。

 三千領命退了下去,月溪閣重歸寧靜,殿內只傳來水鐘的滴答聲。

 鬱雲霽一頭紮在文書中,溪洄看著她這副模樣,不由的輕聲道:“殿下如今成日忙於政事,難怪陛下先前……”

 他提及女皇,鬱雲霽隨口道:“母皇又尋你了?”

 上次被母皇瞧見兩人相擁,她便一直耿耿於懷,試圖將兩人撮合在一起,她嘴上婉拒了,也不影響母皇暗戳戳的旁敲側擊,時常將她往月溪閣裡引。

 溪洄答:“陛下說你如今肯關心國事是好事,願讓你多多來此。”

 不是撮合。

 鬱雲霽埋頭應聲:“那便好,婚姻大事豈能當做兒戲,還需太師好生思量。”

 溪洄看著她認真的側顏,隨後也垂首,看向手中的文書。

 今日他不曾挽發,一頭烏髮披在肩上,隨著他垂首的動作,一縷髮絲從耳鬢落下在手中的文書上。

 這是第一次,他捧著文書心中卻在思量旁的事。

 他生得俊美,卻過於冷然,外貌如實,性子也是如此。

 幼時便有不少女娘兒郎為此想同他玩,可依著他的性格,註定是不合群的那個,是以,人們皆說他清高,倨傲,不與人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