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孤啟的笑意徹底僵在了臉上。

 那張 美的美人面血色盡失, 心頭像是被人狠狠的攥住,讓他呼吸不上來。

 分明是一句輕飄飄的話,可落在他的耳中, 卻宛若千斤重,這一塊巨石壓在他的胸膛上,使得他如今張口呼吸著空氣,也不得半分紓解。

 鬱雲霽是認真的。

 他從不曾見過鬱雲霽開玩笑, 她認真的時候,是極為好看的,譬如認真的為他敷藥,認真的看著摺子, 亦或是什麼。

 可唯獨如今她這幅認真的模樣,深深刺痛了他。

 鬱雲霽要為他再尋一個妻主。

 鬱雲霽不要他了。

 他怔怔的看著鬱雲霽,一時間竟沒有來得及思考,他甚至不願意接收鬱雲霽口中的信息,只要他不接收, 他聽不到, 他自欺欺人,鬱雲霽就不會……

 但鬱雲霽靜靜的看著他,他喜歡的那雙含情眼裡,如今滿是他的身影。

 可是鬱雲霽不想要他了。

 在意識到這個問題之後,孤啟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走了, 他宛若失了魂魄般,朝著鬱雲霽踉蹌了一下, 最終穩住身形, 哀傷的望著她。

 他不明白。

 為何方才還好好的,她誇讚他手藝極好, 他已經想好了下一頓為鬱雲霽做什麼花樣,可她卻說,她不要他了。

 他知曉自己犯了錯事,可他原以為,他還能有迴旋的餘地的。

 那一瞬,孤啟寧願今日都是一場夢,他的坦白,鬱雲霽的誇讚,還有今日的種種。

 鬱雲霽看出了他的不對勁,揚了揚眉頭:“這已經是京城所有適婚女娘了,且都是雲公子親自篩選過的,皆是品性與世家系好的女娘,你大可以放心挑選。”

 她以為孤啟嫌少。

 “雲公子篩選……”孤啟怔愣的重複著。

 雲公子,哪位雲公子。

 雲竹曳害怕他,心悅周子驚,不會是他,雲府僅有兩個兒郎,那便只剩下雲夢澤。

 孤啟腦海中嗡鳴一片,他一時不能思考,只木木的將場景在腦海中同走馬燈一般過著。

 鬱雲霽是救過雲夢澤的,在大街上那日,兩人曾親密的依偎在一起。

 她救了雲家嫡公子的命,雲夢澤也是那日起,才頻繁來菡王府的,沒有兒郎不愛英雄,她的美名傳遍了京城,位高權重,一生無憂,又疼愛夫郎,這樣的女子,怎麼會有人不喜歡她。

 是了,是了,是雲夢澤,都是他,那日他便看出了端倪,他是心悅妻主的。

 雲夢澤搶了他的妻主。

 一旦確定了這個想法,孤啟眸中的厲色再也掩飾不住。

 他喃聲道:“是雲夢澤……”

 “的確是他,也多虧有他,這名冊才能如此之快,”鬱雲霽下意識道,“他當真是個善良能幹的人,若非他好心整理,此事還要再耽誤上些時日。”

 “原來,殿下這些時日是在忙這件事嗎。”孤啟自嘲的扯了扯唇角。

 鬱雲霽頷首:“正是,沒想到竟還比我所想的快一些,如此也不耽誤,你還可以再多挑選幾日,選個心意的女子風光出嫁。”

 他呼出一口氣,整個人的精氣神好似也跟著這口氣煙消雲散,瞬間萎靡了許多:“真是……多謝殿下的好意。”

 “不必言謝,只要你將來能好生待自己,莫要再。”鬱雲霽頓了頓,抬眸看向那隻手。

 言畢,她注意到孤啟蜷緊了骨節,攥白的骨節微微顫著,她的眸光移到孤啟的臉上,這才發覺到他的不對勁。

 “你怎麼了?”鬱雲霽擔憂的看著他,“身子不舒服嗎,怎麼臉一下變得這樣白,可要看看太醫?”

 “不勞,殿下了。”他磕磕絆絆道。

 他唇角都在顫,此刻悲慟的心情無以形容。

 孤啟看著那雙關切的眼眸,她好似什麼都不知曉,興許,她是個不能窺破人心的精怪或野鬼,可此刻,他寧可她能將他骯髒的心看透。

 “說來,李家的女娘是個不錯的,她的父親沈氏也是個識大體的,又常年不在府上,翁婿矛盾興許不會有,且門第高,你不用擔心旁的……”

 她指著被硃筆勾勒出的名字,溫聲道。

 紅豔的圈子像是將他箍緊,定人生死的硃筆,此刻指向了他。

 孤啟無法想象,離了鬱雲霽的日子究竟是什麼樣的,他不願看到旁的女娘,他只想看著鬱雲霽,永遠站在她身旁。

 分明是春日,他身上彷彿冒著寒氣,齒關不住的輕輕磕碰著。

 他想跪在鬱雲霽的面前,像南風館裡最不堪的小倌兒一般,將面頰貼在鬱雲霽的腳背上,如同小狗般等著主人的愛撫,任由鬱雲霽如何待他。

 只要她還要他。

 鬱雲霽還在繼續:“周家嫡女也不錯,這人是周子驚的旁支親戚,周子驚的名聲雖然,嗯……但是,這位周家小女娘十分本分,且相貌能力出眾,依我看,她將來能在朝中大展拳腳。”

 他心心念念

的人此刻就坐在了他的面前,認真為他講解著冊子上的東西,可說出來的話卻宛若利刃,狠狠地扎進了他的心口,一刀一刀,將他那顆骯髒的心扎的血淋淋。

 他真的,沒有迴旋的餘地了嗎,哪怕做侍……

 一定是她心中有喜歡的男子了,是雲夢澤,還是溪洄,這些天她鮮少在府上,外面的狂蜂浪蝶太多了,他好怕,好怕鬱雲霽將他嫁給旁人。

 喉頭湧上一股腥甜,他唇角緩緩流出一道血色的細流,襯的膚色更為慘白。

 這朵嬌花好似要在這一刻枯萎,凋謝,腐爛為泥。

 她若是不要他,他還不如一死了之……

 “孤啟,孤啟?”

 孤啟只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的鬱雲霽的面容也不甚清晰了。

 在失去意識之前,他聞到一股花香,是他日思夜想的,清淡雅緻的甜香,他下意識湊得那處近了些,隨後再也沒了知覺。

 他勁瘦柔軟的腰肢陷在她的臂彎,可如今孤啟整個人的體溫在流逝,彷彿不久於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