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懷中的身子溫軟, 不同與孤啟的冷香,溪洄身上是令人心神安定的沉香。

 在眼下的境況下,她竟是也聞出了青燈古佛的味道。

 彷彿當真是她褻瀆了謫仙。

 饒是溪洄一貫遊刃有餘, 也不曾料到如今的狀況,他渾身僵硬的怔在她面前,任由兩人的髮絲糾纏到一處,晚香玉與沉香交融。

 這一瞬, 好像清風都跟著停滯,鬱雲霽一時間忘記了眨眼。

 “宓兒?”

 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鬱雲霽當即回神,如同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 她同溪洄各退一步,朝著聲源看去。

 紅牆下,一身金龍袞的帝王望著兩人。

 女皇面上的驚異緩緩化成了欣喜,但帝王喜怒不形於色,她輕咳一聲, 緩聲道:“母皇先前總覺得, 你二人最是般配,卻不想你面子薄不肯開口,既然這般……”

 “陛下不可。”

 “母皇等等。”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隨後面面相覷,互相從彼此的臉上看出了窘迫。

 女皇欣慰地頷了頷首, 對著身邊的大伴道:“你說若是溪太傅還在世,此刻瞧見兩人情投意合, 估計要比朕還欣喜, 那老傢伙最知曉朕的心意了。”

 鬱雲霽注意到他微紅的耳尖,不自覺地蜷了蜷袖中的指尖, 率先開口道:“母皇,方才只是意外,女兒同溪太師商談政事,不曾想……”

 方才撞到溪洄的小侍,此刻已然哆哆嗦嗦地跪在了地上。

 “求陛下恕罪,奴不是有意的。”小侍已然嚇出了哭腔。

 “何罪之有,何罪之有啊,”女皇笑著揚了揚手,“好了,你下去吧。”

 鬱雲霽毫不懷疑,倘若女皇不是顧忌著兩人,此刻後面要接上一句“下去領賞”了。

 “溪洄,朕也是看著你長大的,你覺著宓兒如何?”女皇笑問他,眸中的讚揚不加掩飾,“若是你願意,孤氏可做平夫,正君的位置非你莫屬。”

 她是打心底的喜歡她欽定的這位未來女婿。

 這是她看著長大的郎君,知根知底,品性優良,是提著燈籠都難尋的好夫郎,以至於她能給出這樣的高位。

 溪洄虛虛攏著手心,裡面已然洇溼一片,卻不知此刻自己心中究竟是什麼滋味。

 “回陛下,臣……”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鬱雲霽,“菡王殿下心有所屬,臣亦無心婚事。”

 “主要是因為她心有所屬嗎?”女皇揚了揚眉頭,問得問題卻極為刁鑽。

 鬱雲霽怕他撐不住,忙開口救場:“母皇,你也知曉,女兒心悅王夫,且王夫不曾犯下什麼過錯,如何能降為平夫,此事於理不合,又難堵天下悠悠眾口。”

 溪洄長睫輕眨,不曾看她。

 “尋常女子納夫也是常有的事,為了太師的尊位,正君的位置如何給不得,怎的就扯上悠悠眾口了。”對於她的說辭,女皇也無奈,她卻知曉自家女兒的脾性,對此事不再提。

 鬱雲霽鬆下一口氣,正欲將方才的措辭闡述給女皇聽。

 只是她還不曾開口,便聽身後一人匆匆趕來。

 “殿下!”宮中不可奔走,那人疾步而來,正氣喘吁吁道,“王夫,王夫出事了!”

 ――

 半月堂。

 榻上那人昏睡著,長睫的剪影投在眼下,面色慘白入紙,原本殷紅的唇也淡了下來,看著沒有半分生氣。

 鬱雲霽看著孤啟這副模樣,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

 孤啟本就身子孱弱,太醫說是氣血兩虛,再加上他又有嚴重的胃病,尋常情緒起伏過大,長年累月下來形成了痼疾。

 太醫把脈後連連搖頭,只道是:“悲哀憂愁則心動,心動則五臟六腑皆搖。”

 鬱雲霽在心中將這話揣摩了一遍又一遍,最終斷定為鬱結於心,神經衰弱。

 所以,原書中作天作地,成日尋死覓活,令人聞風喪膽的大反派,其實是個一身頑疾的小可憐。

 鬱雲霽是疼惜他的,可孤啟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她不知曉究竟怎的了,這人竟開始如此傷害自己,好似受了莫大的刺激一般。

 “王夫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對勁的?”鬱雲霽問他的小侍。

 含玉垂首答:“自昨日從恭王府回來,殿下便不大好了。”

 昨日嗎,昨日他被人陷害,誤飲下烈藥。

 對於男子來說,這的確是毀了名節又丟了顏面之事,也難怪他對此耿耿於懷。

 “為我修書一封,本殿倒是要瞧瞧,究竟是誰如此歹毒,竟做出這等事。”鬱雲霽沉聲道。

 榻上的人似是悠悠轉醒,鬱雲霽心下思量,手卻先將含玉端著的湯藥接過:“你先出去吧,我有話同王夫說。”

 孤啟緩緩睜開了眼眸,見是她,也沒有厭惡地別過頭,只是眼眸中沒有半分生氣:“殿下來作何,引之髒汙,恐惹了殿下不悅。”

 鬱雲霽沒有計較,只看著他道:“為什麼故意劃傷自己?”

 孤啟似乎有些迴避這個話題,他偏著頭靜默許久,道:“殿下又為何要關切我,你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