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罪詩人 作品

第六十六章 風雪中的落腳地(1w)

“這你都知道。”虞幸不由地驚訝了一瞬,像這種事無鉅細的情報肯定是趙謀收集的,但張羽能做到把這些都記住,甚至只看到人就能想起來,很難想象他到底下了多少功夫。

確實用心了。

“嘿嘿。”張羽有點驕傲,“冉冉能打,幫得上破鏡,那我也總要有點作用,不能拖後腿啊。”

“那邊另外兩個都是散人,但是和暗星關係很不錯,他們四個應該是想抱團了,看他們的樣子,肯定不想和我們產生交集。”

“我看起來很嚇人?”虞幸推了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明明這麼斯文。”

花宿白笑出聲:“你還記得你在鎮外是怎麼恐嚇獴刀的嗎?當時那一手可嚇壞不少人。”

虞幸:“哦~”

他都忘了。

張羽撓撓頭:“其實他們或許也是怕隊長你要他們做炮灰什麼的吧,因為暗星落沒後,還留在公會的成員經常被一些大公會的人欺負,比如在推演中什麼危險事都讓他們先上之類的。”

“因為暗星會長還在的時候……整個公會行事都比較……囂張。”

看得出,張羽已經努力地找了一個比較溫和的詞。

“會長一死,報應就來了。”

而現在,破鏡對暗星來說,也是大“公會”了,不說人數,只說實力。

“原來如此。”虞幸對此也沒什麼話好說,有因必有果吧,之前仗著地位做了些讓人看不慣的事,等地位沒了,自然要還。

他轉頭對安靜等在旁邊的藍無道:“既然別人都抱團了,那你就跟著我們吧,說實在的,我還挺喜歡你。”

安靜,聽話,養眼,做事也有往前衝的勇氣和往後退的冷靜。

必要的時候拉得下臉,示弱也不讓人覺得卑微,還懂在適合的時候主動送上幫助。

而且能力雖然還不夠強,但似乎有些特殊。

美杜莎培養藍無,倒也不是僅憑一張臉。

或許再過段時間,藍無會站到很高的位置。

藍無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他露出一個笑容:“謝謝你,我也很喜歡破鏡。”

因為他們的休息地點都是旅店,因此紙條上給出的地點是一模一樣的。

旅店就在百寶街中段,離成衣鋪也不遠,大概再往前走100米左右,拐一個拐角就到了。

四人乾脆直接往那邊走,這麼晚了,遊蕩的鎮民還是那個數量,如果仔細看的話……就能發現這些鎮民的臉和白天他們看到的有很多重合。

人根本沒變過。

若是放在現實裡,就相當於是一逛逛大半天都不回家的那種街溜子。

張羽有些忌憚他們,無論鎮民露出怎樣友好的笑容都不去靠近,就這麼一直保持著警惕,很快就到了旅店前。

其餘四個人好像是有意和他們分開距離,還停在原地沒有動,估計是想抱團到底。

他們怎麼想虞幸並不在乎,也根本懶得給出關注,還是眼前旅店的模樣更讓他感興趣。

旅店並不在主街,而是在百寶街拐角的小巷裡,雖然也是百寶街範圍內,但巷子裡沒有鎮民在晃悠,也沒有主街上一盞盞店鋪裡亮起的燈,於是顯得陰暗不少。

不過巷子嘛,都是這樣的。

哪怕是現實中的小巷,一到半夜,那幽深的盡頭也會讓人覺得心裡發毛。

這條小巷,好歹還亮著屬於旅店的燈光。

因為是百寶街裡的建築,旅店也用了木質結構,看起來是會被一把火燒沒的類型。

店前掛了兩盞燈籠,隨著冰冷的風搖曳著。

明黃色的燈籠光芒柔和,照亮了門前的地面,如風雪中給予旅人溫暖的小小港灣。

“太好了,看起來還挺陽間的。”張羽震驚,“我還以為會是那種慘白慘白的牆壁,配上兩盞血紅的圓燈籠呢。”

“那樣的話,”藍無評價道,“和主街的畫風就不太相符了。”

百寶街本來就在刻意營造一種“正常”、“溫馨”的風格,即使是像成衣鋪那種紅袍詭異但詭異的也不明顯的鋪子都是少數。

“別高興得太早。”虞幸抬眼望著旅店牌匾,“成衣鋪後院有多痛,忘了?”

藍無和張羽同時哆嗦了一下。

痛,太痛了。

百寶街裡的店鋪好像很擅長以一個無害的外表使人放鬆警惕,再以惡劣的內核狠狠打擊。

旅店大門上方橫了一張棕木牌匾,字體龍飛鳳舞,墨色深沉,書寫著“安眠旅店”四個字。

安眠……

張羽不得不多想,這是祝福還是詛咒?

是想讓他們睡個好覺,還是讓他們一睡不醒?

待四人走近了,才發現店門口還坐著一個人。

那是個身材縮了水的蒼老老頭,坐在一張小凳子上,整個身體縮在門框處,因此很不顯眼。

老頭臉上滿是皺紋,穿這件白色的背心,彎腰駝背的,正藉著燈籠的光看一本巴掌大的書,藍色大褲衩在他骨瘦如柴的腿上顯得空空蕩蕩。

聽到腳步聲,老頭抬起腦袋。

他似乎過於蒼老了,哪怕是抬頭這麼簡單的動作,都做得艱難又生澀,好像他的脖子已經承擔不住頭顱的重量,疲憊不堪。

一雙渾濁的眼睛直直望過來的時候,其中的黯淡無光像一隻手,拽著人的心臟狠狠往下沉了沉,透不過氣來。

虞幸幾乎能看到老頭身上濃郁到凝成實質的死氣,這老頭的狀態只能說是半死不活,可能上句話還好好的說出來了,下句話就嚥了氣。

這種死氣對活人多多少少有些影響,尤其是小孩子,很多小孩去醫院的時候,也會感覺渾身不舒服,甚至是恐懼。

那不一定是對針頭和藥水的排斥,也有可能是因為醫院常年累月積攢的死氣讓小孩本就還不穩定的靈體下意識想要逃離。

虞幸不會被這種氣息影響,他主動走上前,直接蹲了下來,平視著老頭,語氣溫和:“老人家,住店。”

“啊?”老頭耳朵不太好,把頭又往前伸了伸,幾乎湊到虞幸鼻尖,聲音喑啞,“什麼?”

淡淡的腐朽臭味從老頭口中飄出,那皮膚上密密麻麻的細紋與褶皺,鬆動得如同皮骨分離,花白的頭髮也所剩無幾,露出頭皮。

“我說,住店。”虞幸把紙條遞給老頭,用最經典的詞彙提醒,“旅客,住店。”

看到紙條,老頭就明白了。

旅店和旅行團一聽就有著長期的合作,高一菱這一手字體對老頭來講應該不陌生。

拿上紙條,老頭把手上看的小書往凳子上一放,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那,進來。”

他沒有柺杖,每走一步雙腿都在劇烈抖動,讓人很怕他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

張羽趕了過來,畢竟這個老人沒有對他們做出攻擊行為,而且連行動都這麼不方便。對老者的憐惜蓋過了不確定的恐懼,他一邊伸手一邊說:“我扶你吧。”

他的手剛碰上老人的胳膊,就摸到一股怪異的觸感。

失去活力的皮膚摸著像枯樹皮,又帶著不冰不熱的那種……難以形容的涼,如同無溫的死物,並不舒服,甚至飛快得讓人感覺到噁心。

不知為什麼,這個老人身上那種令人害怕的東西被無數倍地放大了。

見過很多死亡的張羽也扛不住這種突如其來的令胃部猛烈翻湧的噁心,下意識猛得縮回了手,臉上血色忽而褪去。

好在他只是剛碰了一下,老頭沒有把力放在他身上,他這一來一回沒對老頭的行走產生什麼影響,老頭也壓根兒沒在意他,枯瘦的手推開了門。

可是張羽還是噁心到想吐。

就在這時,一朵花瓣落到他的肩上,花宿白調侃:“怎麼了你,一臉腎虛的樣子。”

張羽:“……”

他又想反駁又要憋著噁心,差點氣的一口氣上不來。

“年輕人還是要節制,平時多注意身體。”花宿白伸出一根手指在張羽額頭點了一下。

若隱若現的黑色一閃而過,又是一片不知從哪裡落下的花瓣飄飄呼呼落在地上。

張羽忽然覺得頭腦一清,那種糾纏著的噁心感覺潮水般褪去。

“唔……”

他欲言又止。

這個花老闆也太惡趣味了吧,明明是要幫他,卻非要說他腎虛,他現在還得謝謝花老闆呢!

可惡,被冉冉看到多不好!

藍無站在最後默默觀察,卻見花宿白回過頭。

“小傢伙,想看什麼就大方點看,我不介意的~”

“抱歉,我只是有點好奇。”藍無回憶一個坦誠的微笑,“不知道你的能力到底是什麼,所以想觀察一下。”

餘光瞥見虞幸已經跟著老人進了店,花宿白從指間翻出一朵小花來。

“想知道?”他把玩著這朵白色小花,勾唇道,“看你這麼乖,送你一朵也無妨。”

“拿著吧,受傷的時候……它可是很有用的。”

因為藍無親眼看見花老闆將張羽身上的不適驅散,同時有花瓣飄落,因此沒什麼防備,將小白花接到了手裡。

花朵透著生命的氣息,稚嫩又生機勃勃,怎麼看都不像個壞東西。

所以這是一個治療道具?藍無想到花老闆這個稱呼,腦海裡有了諸多猜測。

比如花老闆之所以自稱花老闆,是因為他的能力就是培養各種能力的花,根據顏色或品種的區別達到治療或攻擊的作用……

這麼想好像還挺合理。

藍無停止了猜測,禮貌道歉:“謝謝花老闆,這種花有名字嗎?”

“沒有,只是看到你——我就想到了這種樣子的花。”花宿白將手縮回寬大的袖中,笑道,“如果你願意,它就以藍無命名也很合適。”

藍無以為花宿白在開玩笑,也沒有深究,眼看大家都進店了,便也跟了進去。

張羽……張羽不敢說話。

隊長也跟他說過,不要碰花老闆遞過來的任何一朵花的。

但藍無是外人嘛,花老闆很明確的向著隊長,可能……不阻止也沒關係吧?

找機會告訴隊長好了。

虞幸其實對身後發生的事一清二楚,他本來想給張羽緩解一下,再讓他清楚清楚,這種等級的推演中,哪怕是一個看似羸弱的老人,也不該隨意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