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二七四章 信了個寂寞

    劉鈺大笑道:“你何曾見孔夫子、孟子說要裹腳”

    “那鷹娑伯也讀過先賢之書,何處教人要貪婪鷹娑伯於松江所行之事,謀求工商業發展,是讓天下大亂既說君子,君子要求大同之世。鷹娑伯卻發展工商,鼓勵牟利,在松江以利誘人,豈非與君子之道南轅北轍”

    聽到又是君子小人這一套,劉鈺不由自主地掏了掏耳朵,笑罵道:“老子在京城的時候,就被這麼反駁,真是聽膩了。你都被革除功名,你也不信名教了,跟我談什麼君子、小人啊那麼在你們真正的天主教徒眼裡,我做的這一切,也是讓天下大亂的”

    他也不當個事,只是出於知己知彼的考慮,想聽聽這位空想出來的傢伙,到底是怎麼空想的,也好針對性的應對。

    徐圭低下頭,回憶著自己從上海、松江、乃至廣州、澳門看到的種種。

    在這些地方,用劉鈺的話說叫資本主義萌芽的地方。

    但在徐圭眼裡,看到的則是:人類丟失了自己的靈魂,道德淪喪,自私自利,漫天要價、就地還錢,賤買貴賣,坑蒙拐騙,一切為了金錢,一切為了利益。金錢就像是魔鬼,讓人與人之間再沒有了愛,而是每個人與每個人都是敵人,金銀成為衡量一切的標準。

    等到了邦加幹苦力,更是目睹了更加陰暗的一面。

    在徐圭看來,一切罪惡的根源,就是“以積累金銀為目的的生產”。

    比如挖礦,在他看來,錫當然是好東西。可以用來做酒壺、做器皿,是可以讓生活更美好的。但礦主眼中的錫,不是錫,只是等待被買走的錢,挖的越多,錢就越多,而積累金銀就成了挖礦的目的。

    劉鈺在松江搞的那些作坊、工商業,都是一樣的套路,為了錢,為了賺錢。

    是把人內心最自私自利的一切都挖掘出來,讓人們順從魔鬼的渴望,這麼走下去,總有一天,這天下會變成地獄。

    在大順朝廷裡,劉鈺是小人,取利而無義的小人。

    在徐圭這種有點空想的天主教徒眼裡,劉鈺是魔鬼的化身。

    差毬不多。

    但既然劉鈺諷刺他說他已經連秀才都不是了,沒資格談什麼君子小人,徐圭深吸一口氣道:“鷹娑伯既然追隨戴會長學習過,可曾讀過sua theoogica”

    “神學大全”

    聽到這個書名,劉鈺頓時笑了出來,連連點頭道:“讀倒是沒讀過,但之前總聽過。你知道吧,這個你們信的這玩意兒,在京城勳貴圈子裡傳播,有兩大難點。”

    “其一,便是徐光啟說過的,十戒之中,最難遵守者,就是不能納妾。這個,之前傳教的在京城勳貴圈子裡,都是找女人傳的,但用處也不是太大。我家佛堂裡,三清道祖、如來彌勒、基督聖母,三位一體,和諧共處。我出去打仗,我母親都是先看看地圖,看看那地面歸誰管,就拜誰。”

    “另一難處,便是不能放高利貸。勳貴家裡,誰家不放貸這不讓放高利貸,我們勳貴誰信這教啊我記得當初戴先生就拿這個sua theoogica說過高利貸的經學解釋。”

    “怎麼說的來著哦,對了,是那個借高利貸的,並不是給了給放貸的人以放貸的機會,而是為了得到一筆貸款。無罪。”

    “同樣,放貸的人,則是可以視作並不是為了放貸得利,而是為了達成借貸者為了得到一筆貸款的願望,放貸者承擔了一定的風險,收取對此風險應得的回報。亦無罪。”

    “正說反說都有理,所以可以允許放高利貸。畢竟借貸的也無罪、放貸的也無罪嘛。”

    在大禮儀爭論之前,耶穌會為了在中國站穩腳跟,是準備向“景教”學習,儘可能本土化的,做了不少的妥協和改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