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一九三章 急躁

    在劉鈺看來,這是好事,意味著思想的解放、是社會生產力發展和文化道德總是滯後於生產力發展的體現。

    但對傳統的守護者而言,這是壞事。

    這個時代,綠教面對新時代的衝擊,也在醞釀宗教改革,催生出了哇哈比,極端保守。

    日本這邊興起的古學派,也是“復古”;大順這邊的古儒派,也是“復古”。

    甚至於稍早一些時候的基督教,新教加爾文宗也是復古:你一個教皇,不過也是個凡人,懂個屁的基督教大義?憑啥你來解釋?

    原教旨就該人手一本聖經,而不是去信被教廷改過的東西。

    道理和古學派、古儒派這群人差不多,都認為真正的“經典、大義”,被後人曲解了。你朱熹也是個凡人,懂個屁的儒學大義,就該原教旨一人一套先秦古籍,去理解真正的先賢大義。

    而古學派、古儒派找的背鍋俠,是宋明理學;新教找的背鍋俠,是天主教廷。

    就像是新教改革之後,全部原教旨以聖經為準,要有解釋權的教皇滾蛋,那麼就會催生出各種不同的流派,都號稱正統。既有進步的,也有極端保守反動到比天主教還反動的。

    古學古儒一派,也是一樣。原教旨之後,扔掉宋明理學,拿起先秦經典,結果就是無限可分。也就必然有極端進步、極端保守兩種,都打著古學古儒的旗號,走的卻是完全不同的路。

    現在李淦直接拿神聖化的天朝概念來說事,很可能就會成為引爆的導火索。

    就像是日本古學興起,壓的朱子學馬上要死了的時候,保守派絕地反擊,搞了寬政禁學一樣;大順是廢棄了朱子學,可保守派並未消失,只是換了個名存在便是。

    劉鈺不是不贊同,而是覺得李淦太急躁了,時機不對,應該再等個十幾年,等到新時代的很多東西紮了根、站穩了,再來辯這些東西。

    現在就該學漢文帝,不爭論,先發展,走一步、看一步,等到武帝時代,自會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選出正確的方向,確定適應時代的大義和理論。

    而若文帝時代不用黃老之學、不用刑名之術,跳過文景之治的社會大發展、平定七國之亂、就想去搞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大一統,不但搞不成,必遭反噬。

    只是皇帝說都說了,也改變不了什麼了。

    既是說了,想必也有準備。

    這件事沒告訴劉鈺,但肯定是找了別人談過了。

    這種場合話不是亂說的,皇帝提出了問題,大臣接話要按照皇帝的意願去接,若不提前演習過,很難那麼默契。

    劉鈺想著皇帝這邊都佈置好了,心裡雖然不覺得這場合說這個算是好事,卻也不想再管了,鬼知道皇帝要搞什麼。

    反正自己今天就是少說、多看。

    能不說話就不說話,除非皇帝問他。

    趁著皇帝問完,眾臣在皇帝的示意下都在嘀嘀咕咕地討論這件事,劉鈺也假裝側身和旁邊的齊國公有一搭無一搭地扯了兩句。

    眼珠子卻是骨碌碌地亂轉,悄悄掃了一眼坐在那邊的西洋使節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