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十一章 生活和信仰

    之所以印象深刻,劉鈺則推說“本以為前明懦弱困守關內,哪曾想也曾闊過,有奴兒干萬里土地,故而震驚,因而牢記”。

    這理由聽起來很有道理,田索也信了十成,並不懷疑。與明末那鳥樣對比,永樂年間氣象的確是比對嚴重,印象不可能不深刻。

    “守常,這些事,你回去後寫個冊子。尤其是關於羅剎、魯密、俄王僭越等事,編纂成冊,多多介紹一下西夷風物。一則傳教士們未必肯談;二則關於這些事恐怕也是他們的禁忌,不好談;三則嘛……你也知道,如今朝中風向,對傳教士多有猜忌。”

    “若你願意,這小冊子我便面送聖上,署你之名,也算是簡在帝心。若你不願意,我只推說是別人所為。到底如何,你自行決斷,但是這小冊子也儘快寫出,我也好用。”

    劉鈺自然是希望“簡在帝心”的,點頭道:“我知道了。這些天一定儘快寫出來。不過……國公,這福建那邊到底是怎麼回事?傳教士怎麼招惹到福建節度使了?父親只是告誡了我一番,卻也沒說清楚。”

    想著田平之前隱晦地提及福建節度使給齊國公送禮,加上齊國公又是出了名的喜歡“揣摩上意”,劉鈺很想知道朝中有禁教之言是不是齊國公在背後當黑手?

    這要是齊國公就是禁教的背後黑手,自家應該趕緊跟進才是……

    田索也不隱瞞,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事。”

    “起因這樣:福清縣有個姓林的,之前娶了個拖油瓶的寡婦。這姓林的一死,寡婦帶的拖油瓶繼承了家業。這個拖油瓶是信耶教的,宗族裡讓他出錢祭祖,他說他是教徒,不祭祖,憑啥出錢祭祖?”

    “宗族就說,那你不祭祖,憑啥能繼承俺們姓林的產業?拖油瓶就說,產業是我繼父的,也不是族裡的,憑啥不繼承?”

    “你也知道,閩地宗族嘛。這不,族裡就帶人把他的產業都搶了,拖油瓶就去告狀。”

    “福清縣的縣令,叫白雲航,那也是個鬼頭。這廝早就準備藉機生事,也好升一升,在其中一操作,便判了那個拖油瓶退還產業。福清縣的神父們帶著教徒衝擊縣衙為教友兄弟討公道,他就動手了,打死打傷了幾個。結果正投上面所好,如今已升了州牧。”

    此州牧,非劉玄德那個豫州牧的州牧。大順唐朝官職土味復辟症嘛,知縣叫縣令、知州叫州牧、知府更是復辟成了府尹。

    那白雲航也算是個揣摩上意的高手,一番操作,竟是升了上去,可謂前途無量。

    劉鈺也聽明白了,說到底還是那句話,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撥開問題的關鍵還是經濟利益。

    宗族勢大,想要吃絕戶;絕戶投身耶教,抱團對抗。

    說是信仰問題,實際上是財產問題,不過這是個導火索,後面的事可能就不只是經濟利益問題了。

    果然,田索又道:“後來嘛,白雲航就抓福清縣信教的生員,去儒廟拜祭。耶教不祭祖,也不準偶像崇拜,當然不能拜周公和孔子。”

    “那些生員們就喊:身雖拜,心不服!甚至有‘殉教’的。白雲航就罵他們,說你們既是信了耶教不拜周公孔子,為何還要當生員?教徒便道:生員有優免,此生活也,非信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