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二二一章 遷徙路 三

    私塾先生慨嘆一聲,又搖搖頭道:“我今天不是來給你們講這些道理的。我今天是來乾點實在事的。家裡的東西,能賣就賣了吧。現在賣,還能賣幾個錢。不然真要走的時候,一分錢都賣不出。”

    “你要不走,人家真敢直接把你家給拆了、把你家地給挖了。你上哪說理去?”

    “且不說你去縣衙,大龍肯定又得跟著挨板子。就算你去了京城,去告御狀,難道你以為這事皇帝就不知道嗎?”

    “再說了,你這才多大點事?膠東那邊搞永佃,多少有功名的鬧?可鬧出什麼結果來了?還不是被革了功名?人家文曲星下凡的老爺,都鬧不出結果,你真當你上吊就能嚇住人家?”

    “我明著跟你說了吧……這也是我在濟南府‘學習’學到了道理。人家當時就明確跟我說:這事,鬧不起來、也不怕反,因為反不了。”

    “河道以北,一點沒動。”

    “河道以南、濟南府到膠東、來登,行永佃、開工場、修鐵路,真能舉事的現在都不會舉事。”

    “唯獨就是河道區這幾百裡、十幾裡寬,人家隨便你們鬧。沒用。”

    “當時,講課的那人,就這麼講的。說的很清楚,人家根本不怕鬧、也不擔心反。”

    “甚至,我說句難聽的。他們巴不得你們反呢。你們反了,有啥用?”

    “南邊的,永佃做工,不會跟著你們鬧。北邊的,一切如常,更少了運河徭役,緣何要反?就這河道區、湖區的人,真要是鬧大了、反了,那不是給人送把柄嗎?”

    “到時候,直接殺光,連遷徙的錢都省了。你真當遷徙不花錢呢?”

    這話說的冷嗖嗖的,冰涼涼的。

    私塾先生所轉述的這些話,實際上也算是統治術的一點皮毛。而之所以告訴他們,主要是因為他們是讀書人、而且是不得志的讀書人。

    這些道理,其實算是分析一下形勢,告訴這些不得志的讀書人、潛在的造反組織領導預備役們:黃河河道的事,鬧不出獨眼石人,你們腦子最好清醒點,別到時候白白把命丟了。

    這私塾先生是讀過書的,也是中過秀才的。但早早想明白了,覺得自己中舉是沒啥指望,這才如此混口飯吃。

    讀聖賢書,其實學的都不是治國學問,不過是個選拔過程。當年太宗皇帝就開玩笑說過,說這玩意兒,就是比背祖率的小數點,其實也一樣。很多治國為官為政的東西,都不是在聖賢書裡學的。

    但讀書總是識字的、識字就便於學道理。這私塾先生去了一趟濟南府“進修學習”,也算是眼界豁然開朗,因為在濟南府,就有人把一些簡單的道理,不遮遮掩掩、直直白白地講了出來。

    說的不要再直白。

    簡單來說,松蘇改革已經完成,蘇北皖北地區也因著修路、挖煤等,穩定了下來。

    北面京城,那是朝廷精銳駐軍所在。

    運河被廢,現在是一點不怕運河地區造反“截斷運河”。

    而即便是這個挖河道的事,也不是上來就挖的,而是提前做了準備。

    來登地區不提,那本就是劉玉練兵所在,更是較早開始了轉型的地區。加之後來走海路闖關東,極大地緩解了矛盾。

    登州府、來州府,根本亂不了,反倒是改革的受益地。

    沂州府,因著海州鹽業發展,向北擴鹽,同時又改了青州府、武定府的鹽業到沂州府海邊,那邊也是欣欣向榮,亂不了。

    青州府,又是搞永佃、又是種烤煙、又是開了臨淄等地的煤鐵礦、修了路、種花生,這幾年日子也好過,也亂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