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七三五章 大獲成功(四)

    這些急於做切割的士大夫,主動就往大義、小義的方向上去批判。

    由此,大順自然“被動”地拿起了大義——你們批判的好啊,他們沒有大義,所以我們做的是符合大義的,對吧?

    大順沒有去花全部的時間,去論證自己有大義。

    而是花大半的精力,去羞辱畫了個圈圈在一起的士大夫群體,羞辱了幾年,被動獲得了大義。

    其實這也是大順摸準了士大夫的性子:大順對他們的羞辱,潛臺詞是我大順得天下和你們這群蟲豸不一樣。

    而士大夫則需要趕緊論證,不,你大順能得天下恰恰是因為你們踐行了我們的大義,還是我們在指導你們,只是你們不知道而已。

    為什麼說大順能建國、能成功?不是你們反對我們的思想,恰恰因為你們才是真正的踐行我們儒家思想的人,所以你們才成功了,只是你們不知道而已。你們不知道,我告訴你們。

    之前有人扭曲了儒家,他們是假儒。

    由此,也就引申出了新的“得國之正”的概念。

    然後,懷念前朝的儒生,會自發主動地去幻想和假設。假如前朝怎麼怎麼樣、假如前朝這般那般做、假如前朝如此那樣搞,那麼就沒有這麼多事了。

    這種幻想和假設的結果,就是“要是當初多用點霸道,雖然不是正統王道,可那也比亡國亡天下要強”的方向上。

    在引申出了大順“得國之正”的概念,並且重新定義了得國之正的論述後,大順以大順得國之正的意識形態去定義了大明得國之正。

    李來亨去拜祭了明太祖陵寢,並且召開了一次大規模的研討會,研討的目的不是去論證大順代明是合法的,而是去讓這些士大夫暢所欲言談談強盛的大明為什麼後期變成那個鳥樣了。

    這就是一場著名的“修補”大會。因為“保天下”的前提,是基本承認前朝的土地契約,最多隻能永佃減租而不會去均田了。

    那麼,大明後期敗亡是因為啥?士大夫來討論,自然不會觸及到根本的土地兼併問題。

    不能動骨,便只能動皮。

    動皮嘛,修修補補。

    那就有意思了。

    言官?太監?江左妄人?宋明理學?空談心性?吏治崩壞?軍制?不集權?收不上稅?清流?道德敗壞?藩王?抗稅?

    不談本質,只談皮毛,自然是看什麼都覺得有可能是原因。

    這場對前朝的追悼,在不可能討論根本原因週期律、土地制度的前提下,使得大順的許多政策改動,都變得合理了。

    比如言官的改動,比如清吏司的改動等等加強皇權的措施,變成了“不是皇帝主動這麼幹,而是你們反思了前朝的問題後,朕接受了你們的建議和勸諫,於是這麼幹了”。

    這叫【善為政者,必明為輿論之僕,暗必為輿論之主,夫事方可成】。

    而這個時代,輿論掌握在誰手裡呢?

    搞清楚了這一點,也就明白了大順到底是怎麼在改動了這麼多、實際上並沒有用屠刀只是偶爾說自己有刀嚇唬嚇唬人的情況下,基本扭轉了明末幾乎徹底混亂的意識形態。

    包括為什麼會皇帝會選擇故意允許一些新思潮傳播、為什麼大順依舊允許儒林廣開社團等等。

    還包括割裂的人群、新學問破而不立等等,每一個想要立三不朽之立言的,都在受到其餘人的拉扯,並且大順皇權是樂於看到這種拉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