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六八五章 拍馬屁(中)

    一種,是會時不時問大臣、文人:哎,你們覺得我和漢武唐宗比如何啊?大順比之漢唐宋如何啊?

    這顯然是不行,心虛,才這麼問。

    另一種,則是如劉鈺拍的這句“第一反應”。

    在精氣神上,已經到了“不需要考慮打不打的過、好不好打,只需要考慮什麼時候該打什麼時候不該打”的地步。

    這種潛意識的第一反應,毫不心虛,理所當然覺得自己打得過。

    劉鈺又非常無恥地拿了“玉斧”故事做了個對比,皇帝被拍的相當舒服,也便只能順著劉鈺說的“兵甲與後勤雙強”的思路去往下說。

    道理確實是這麼個道理。

    但皇帝對劉鈺的比喻,並不贊同。

    “以愛卿之言而論,必要使本朝牛耕鐵作而他國刀耕火種,方為制勝之寶。朕以為,確實如此。”

    “但,愛卿言在放開開礦,則比喻不恰。大為不恰。”

    “這不是牛耕鐵作、刀耕火種之別。”

    “這分明只是‘自耕’、‘佃作’、‘官屯’之別嘛。”

    皇帝當然不知道生產力和生產關係這個詞,但劉鈺用的這個比喻,皇帝卻很自然地理解了劉鈺想說的意思。

    按皇帝的話,其實要劉鈺來理解,那就是說:牛耕鐵作、刀耕火種,這是生產力的差距;但,你要在四川放開礦禁、鼓勵私人資本開礦,這哪是生產力的改變?只是自耕農、佃農、官屯的區別,都是用牛、都是鐵作,根本也不是牛耕與刀耕的區別啊?

    劉鈺繞了個大圈,就是想引誘皇帝來說生產力和生產關係,雖然皇帝壓根不知道這倆詞,但卻在劉鈺的引誘下,用這種比喻的方式,承認了生產力的進步意義重大。

    並且,皇帝自己都沒注意到,他反駁劉鈺的內在邏輯,恰恰是承認了生產力的重要性。

    因為生產力水平很重要,所以劉鈺的說法才不對,因為劉鈺的辦法只是改變了一下組織模式,調整了一下生產關係,並不能引起質的飛躍,產生“我牛耕鐵作、彼刀耕火種”的效果。

    劉鈺等的就是這個坑。

    皇帝說完劉鈺比喻不恰之後,又道:“愛卿說的道理,肯定是沒錯的。道理沒錯,但愛卿卻錯用了道理。”

    “確實,有諸多好處,朕也考慮過其中利弊。”

    “也確實,如愛卿所言,茂隆銀礦若能歸附,本朝既得一大銀礦,又因漢人廣居,必可實控。”

    “但,四川非比雲南邊境。”

    “朝廷之策略,是化苗。”

    “化,就要有目的,才知道該怎麼化。換言之,要化成什麼樣?”

    “自是化成正統百姓。”

    “什麼叫正統百姓?”

    “墾殖、耕種、自耕、租佃、男耕女織、讀書科舉,此為化之目的。”

    “而開礦、做工、結夥、鬥毆、愛卿既喜中國之概念,愛卿以為,那些挖礦的礦工,和那些讀書耕作女織的農夫,哪個更中國?”

    “所以,不往更中國的地方化,竟要化不那麼中國的嗎?”

    對此,劉鈺心裡只是暗笑。

    就像北邊的那個羅剎國,最羅剎的,是羅剎的農奴;最不羅剎的,是彼得堡的法語貴族、工人、工廠主、銀行商。這兩個羅剎之爭,一直到很久之後,都有大把的人尋找那個真正的羅剎,比如索爾仁尼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