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六六七章 割袍(上)

    甚至在公開場合,說了一些“駭人聽聞”的話:古之害道,出於儒之外;今之害道,出於儒之中。顏氏起於燕、趙、當四海倡和翕然同氣之日,乃能折衷至當,而有以斥其非,蓋五百年間一人而已。故嘗謂:為顏氏其勢難於孟子,其功倍於孟子。

    這裡面的典故,說的是孟子的地位之所以這麼高,是因為當時孟子面臨的情況很難啊。面臨著如墨翟、楊朱這樣的大手子的弟子圍攻,懟的天下之學,不出於墨、便歸於楊,儒學已非當世之顯學。

    而過去的天下大害,是不用儒學;現在的天下大害,是有些人打著儒學的旗號搞私貨。

    是以,顏習齋面臨的環境,比孟子還難啊,異教總比異端好對付。

    是以,顏習齋的功勞,幾倍於孟子啊。

    這話,就說的有點……有點駭人聽聞了。這在此時,簡直狂人狂語,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和亞聖比肩。

    從見到顏李之學後,程廷祚去徹底放棄了之前的學問,開始研讀顏元、黃宗羲、顧炎武等人的書,並且開始實踐自己的實學之旅。

    將顏李之學在江南立住了腳跟,並且還彌補了顏李之學的一個重要問題——顏李之學,是“明鬼”的,加上顏李之學的一些注重實學的思想,配上這個“明鬼”,直接被人抓住了最大的弱點:這是墨,不是儒。這不是異端,這是異教。

    他補足了顏李之學的世界觀宇宙觀,時日一久,已然是江南顏李學派的扛鼎之人。但實際上,他自己崇尚一套“廣其愛,非獨愛其親”的理論,但他堅決不管這個叫兼愛,而是叫泛愛。

    吳敬梓對宋明理學也是批判的,應該說,二十年前的那件事,並沒有讓兩人走到今天這種分歧的路上,應該還是同路人。

    這件事之外,程廷祚在大順最有名望的一件事,源於他寫的一首詩。

    一首在劉鈺還沒有抓到白令、建設海軍之前寫的一首詩。

    其詩名為《憂西夷篇》

    殘忍如火器,討論窮無隙。

    逢迎出緒餘,中國已無敵。

    沉思非偶然,深藏似守默。

    此豈為人用,來意良叵測。

    側聞託懋遷,絕遠到商舶。

    包藏實禍心,累累見蠶食。

    何年襲呂宋,剪滅為屬國。

    治以西洋法,夜作晝則息。

    生女先收納,後許人間適。

    ……晾非慕聖賢,禮樂求矜式。皇矣臨上帝,鑑觀正有赫。

    某種程度上來講,這裡面肯定是故意抹黑的成分,最起碼那句“夜作晝則息”就肯定是故意黑的。不過後面那句“生女先收納,後許人間適”,亦可以理解為將“除夜權稅”概念引入中國的第一人?

    總之,詩裡面加上前面的序,就說從利瑪竇來華開始,這些傳教士一個個都身懷絕技,整天逢迎說中國無敵,仔細想想這裡面恐怕不是偶然,而是深藏禍心啊。

    你看那呂宋,不知道啥時候被人攻破了。只怕這些傳教士,是蠶食中國的急先鋒,不可不防啊。他會不會先傳教,然後用教徒帶路來征服?像呂宋一樣。

    這些士大夫還傻呵呵的以為人家真是慕聖賢、求禮教來了。

    只怕中國將來有呂宋那樣的命運啊。不要被人騙了。要警惕。

    程廷祚寫這首詩的時候,大順的海軍還沒影呢。

    當然,如果繼續正常發展下去,估計程廷祚會逐漸“極端排外”化。這既是時代的侷限性,也有另一層特殊的緣故,那就是在劉鈺出現之前,實學壟斷在天主教傳教士手裡。

    要反天主教,士大夫就很容易將他們手裡掌握的數學什麼的一併反了。

    但是。

    大順沒有正常發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