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照君 作品

第36章 第 36 章

    賀顧動作十分麻利,沒有半盞茶功夫,便已經摘了一大把蓮蓬,抱著上了岸,他把蓮蓬扔在湖邊的石凳上,又伸著腳丫進水裡,涮了涮踩了一腳的湖底淤泥,待涮乾淨了,甩甩腳丫上的水漬,十分混不吝的就打算放下褲腿穿鞋襪。

    裴昭珩見狀,眉頭擰成了一團,忽然道:“等等。”

    賀顧一愣,扭頭看她,道:“姐姐,怎麼啦?”

    裴昭珩道:“你先別穿,過來坐著。”

    賀顧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他自覺,一個好丈夫的必要素養,就是對媳婦言聽計從,於是問也不問,便依長公主之言,坐在了湖畔的石凳上。

    誰知他甫一坐下,長公主竟然在他面前蹲下了身,從袖口裡取出了一小塊白色絲帕,拉過賀顧的腳丫,低著頭聚精會神的給他擦起了……

    腳??

    賀顧頓時呆若木雞,簡直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亦或是在做夢。

    蒼了個天啊……

    他心中高貴、清傲、不苟言笑的瑜兒姐姐,眼下竟然……竟然紆尊降貴,屈膝蹲下身,低著頭認認真真給他擦腳丫??

    長公主的指尖微涼,掌心卻是溫熱的,她手上力道極輕,卻又擦拭的很認真,就是賀小侯爺兩個小腳趾之間的縫隙,都沒放過,但正因如此,更加叫賀顧覺得既酥又癢,愈發難耐。

    賀顧回過神來,臉已經紅成了猴子屁股,他哪裡經得住瑜兒姐姐這樣,嚇得連忙縮腳,道:“姐姐,你這是做什麼,不……不用這樣……我直接穿鞋襪就好……”

    然而長公主卻一把抓住了賀小侯爺往回縮的腳丫子,她抬眸看了賀顧一眼,淡淡道:“夜裡天涼,你腳上水漬不擦乾淨就穿鞋,回去落了風寒怎麼辦?”

    賀顧結結巴巴道:“那……那我自己來就行……怎麼能讓姐姐……”

    長公主道:“無妨。”

    語罷,繼續低頭給賀顧擦著腳丫子上的水漬。

    賀顧心中頓時既甜蜜、又有些窩心,漲的直髮酸,暗自發誓他以後,這一輩子都絕不會負瑜兒姐姐,一定好生愛護她一生一世。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又忍不住暗自慶幸起來,還好今日來前,便早早沐浴焚香過,他也沒有腳臭啥的這種毛病,否則現下豈不尷尬的緊?

    等長公主給賀顧擦完了,賀顧穿好鞋襪,忍不住道:“姐姐這般好的手帕,卻給我擦腳,白白浪費了,回頭我一定送姐姐一塊更好的……”

    裴昭珩搖頭道:“不必,一塊手帕而已。

    賀顧心中卻越發過意不去,死活都要拉著她軟磨硬泡:“姐姐,那我……我幫你洗個手吧。”

    瑜兒姐姐堂堂一國公主,何等尊貴,定然是自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他賀顧何德何能,竟然讓這雙手給他擦腳?

    剛才心裡美歸美,眼下卻忍不住心中難安,直嫌棄自己的腳丫子髒起來。

    裴昭珩心知他在想什麼,有些無奈,道:“你已在湖水裡洗乾淨了,沒什麼髒的。”

    賀顧卻犟得很,堅決要給瑜兒姐姐洗手。

    裴昭珩擰不過他,也只得被他拉回去,在湖邊讓賀顧仔仔細細把手洗了一通,這才回到了剛才那方長凳上坐下。

    本來想剝蓮蓬給瑜兒姐姐吃的,眼下一攪和,賀顧也完全沒心思了。

    他還惦記著剛才瑜兒姐姐那雙微涼的手,抓著他腳丫的觸感,心中不免有些心猿意馬,此刻長公主又坐在他身邊,叫他想要分心也不行。

    賀顧越想越心思浮動,念頭難抑,索性伸手就去摸剛才那個放在石凳上的青玉小盅,準備往嘴裡倒酒。

    但旁邊的裴昭珩,其實心中也不比他淡然。

    今日他在席上,聽了眾女眷閒談。

    往日裡,陪著陳皇后在這種宴飲場合,裴昭珩都不甚在意,這些女眷閒談了些什麼,今日卻鬼使神差的留意了起來。

    這麼一留意,就發現這些夫人,多是議論家中夫君如何、兒女如何。

    能和陳皇后一齊進宴的,都是高門之家的正室夫人,不少還有誥命在身,然而儘管是這些正兒八經的夫人,言談之間,也不免會流露出那麼一兩句抱怨。

    多是抱怨家中老爺,近日又如何納了新妾,樂不思蜀云云,這等慼慼然之言。

    裴昭珩不免想到了賀顧。

    他們二人同為男子,卻陰差陽錯成婚,賀顧與他之間,當然不會、也不可能有子嗣,賀顧身為駙馬,便是要納妾,也只能是他這個“公主”同意,並且主動為他張羅,否則便是不敬皇家,不敬天子。

    這些事他早就知道,也早就有替賀顧添妾的打算,畢竟長陽侯府的爵位在賀顧身上,他家的香火本不應斷在賀顧這裡。

    可是,直到此刻,裴昭珩卻忽然發現,他不想那麼做了。

    儘管這些日子來,他有意不去細想,然而時至今日,他終於不得不承認,也不得不在心中唾棄,質問自己。

    裴昭珩——

    方才湖邊月下,你看著子環,腦子裡生的是什麼齷齪念頭?

    他簡直難以啟齒。

    一旦發現自己動了念,再去看賀顧,就再也和以前不同了。

    便是月色下,少年那雙白生生的腳丫子,都彷彿帶上了另外一種,難言的隱秘寓意。

    裴昭珩越想越覺得喉頭乾澀,然而心中這些個隱秘又齷齪的念頭,卻又彷彿原上芳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他心煩意亂,見賀顧帶了一盅酒放在旁邊,索性拉下面紗,拿起那壺酒,抬頭就喝。

    於是賀小侯爺伸手去摸自己帶來的酒,便摸了個空。

    他愣了愣,抬頭去看旁邊的瑜兒姐姐,只見她抬著自己的小青玉盅,一反往日嫻靜、嚴正神態——

    正姿勢十分豪邁的往嘴裡倒。

    賀顧:“……”

    等長公主噸噸噸完了,放下小盅,賀顧拿起來晃了兩下,不由得震驚道:“姐姐,你都喝完了?”

    裴昭珩:“……”

    心緒煩亂,也沒太在意……好像是喝完了吧?

    主要是賀顧這小青玉盅,實在也裝不了多少酒。

    賀顧搖了兩下酒盅,見竟然真的一滴都沒有了,不由得十分受挫,心道看來他和那壺味道誘人的酒,是真的沒什麼緣分了。

    ……真是好想知道它的滋味。

    不過喝了酒的是瑜兒姐姐,賀顧自然也不會怨她,別說是一壺酒,就是長公主要天上的月亮,他也肯摘的。

    倒是姐姐今晚是怎麼了,竟然忽然想喝酒?

    這一日姐姐都不大對勁,今晚還噸噸噸了他的酒,果然不是他的錯覺,賀顧有點擔心,忍不住問道:“姐姐,你今日是心情不好嗎?怎麼突然……”

    裴昭珩卻不知怎麼,忽然覺得眼前有些眩暈,身體燥熱,口乾舌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