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照君 作品

第35章 第 35 章

    李嬤嬤抬眸瞟了那邊的長公主一眼。

    心中暗道,還好娘娘只是說,要賜酒給殿下,殿下心知肚明,這酒定然是不會碰的,且就算碰了,他與駙馬爺二人,兩個男子,也鬧不出什麼事兒來,便乖乖領了皇后之命,面色如常,若無其事的去取酒了。

    陳皇后見李嬤嬤離開,又屏退了左右宮人,這才看向女兒,一向跳脫如她,此刻,臉上笑容也不由得顯得微微有些尷尬,她心知女兒聰慧,定然能猜到,便也不言明那酒有何效用。

    只低聲對她道:“這酒……是西域一個小國,進貢給你父皇和本……呃,總之,這酒得來不易,且效用甚為猛烈,一小杯便可起效,瑜兒拿著回去,可尋個好日子,再……”

    裴昭珩聽得額頭青筋微微跳動。

    “母后。”

    陳皇后乾咳一聲,終於不說了。

    李嬤嬤動作麻利,很快就拿著一個白瓷小酒壺進了殿門,放在案上,道:“娘娘,酒取來了。”

    陳皇后道:“你不願聽,母后就不多說了,這酒瑜兒就自己帶回去,至於要不要用……如何用……瑜兒便自己看著辦吧,母后也不逼你,好不好?”

    裴昭珩嘴角微微抽了抽,他沉默了一會,還是道:“兒臣知曉了,多謝母后賞賜。”

    卻說殿外,賀顧正坐在芷陽宮花園裡的荷花池邊,從懷裡摸著糖炒瓜子吧唧吧唧的嗑。

    他上輩子親孃去的早,且一生未娶,又不喜歡與人推杯換盞、寒暄往來的客氣來客氣去,參加這種宮宴園遊的次數少的可憐,為數不多的幾回,都是後來太子登基為帝后賜宴,不得不去。

    結果去了也還是坐不住,賀顧一到那般觥籌交錯的名利場上,就渾身難受,屁股上彷彿長了釘子,半刻也坐不住,宴行不到一半兒,他往往就尿遁跑路了。

    偏偏太子又是個看似寬仁,實則心眼比針尖兒大不了多少的人,這麼幾次下來,就難免要以為賀顧這是恃寵而驕,又或是對他有意見,藉此,給他這個賜宴的新君甩臉色。

    偏偏賀顧又缺心眼,完全沒考量到過這一層,旁人勸他忍忍,他也只當放屁,該尿遁還是尿遁。

    於是和太子隔隙日深,賀顧直到東窗事發前一晚,都還渾然未覺,只是宴會上喝喝酒這點雞毛蒜皮的事,也能成為太子發難於他的一個緣由。

    賀顧想起這些往事,坐在荷花池邊長長吁了口氣。

    還好都是上輩子的事兒了。

    世人常開玩笑,把一件事過得久,叫恍如隔世。

    然而對賀小侯爺來說,那些個糟心事,的確是恍如隔世了。

    如今他日子過得快意,又得了心愛女子為妻,不該再琢磨這些個給人添堵的爛事了。

    不過,不琢磨歸不琢磨,今日畢竟是他陪瑜兒姐姐回門,若是晚些時候的宮宴上,他也尿遁,難免不好看,叫旁人猜測公主駙馬感情不睦,是以賀顧打定主意,今天便是再難受,他也要在宮宴上坐到陛下散宴為止。

    這便做了萬全準備,叫徵野給裝了鼓鼓囊囊一兜兒的糖炒瓜子,屆時若是實在難受,旁人且聊他們的,他就坐那嗑瓜子,這麼一大兜,便是嗑他個三五個時辰也夠了。

    只是眼下他先嚐了嘗,感覺還是有些幹了,晚些時候宴會上有酒佐著,想必好點。

    賀顧琢磨著,殿裡皇后娘娘和瑜兒姐姐的體己話,也該說的差不多了,便對蘭疏道:“咱們回去吧。”

    蘭疏點頭應是。

    時近晌午,二人回到殿中,果然陳皇后和長公主似乎已經說完了,只是賀顧觀長公主神色有些奇怪,彷彿有些神思不屬。

    賀顧看到長公主身邊案几上,擺著一壺酒,正想問這酒是怎麼回事,長公主卻飛快的叫蘭疏給收走了。

    賀顧便也沒多想,心道,可能是陳皇后賜給女兒的什麼佳釀吧。

    只是平日裡瑜兒姐姐性情甚為嚴正古板,賀顧從未見過她飲酒,皇后娘娘雖然親自賜酒給姐姐,想來帶回府去,她也不會沾的。

    多半要暴殄天物了。

    他上輩子軍營中打滾,自然是很能喝酒的,雖然說不上嗜酒如命,但多少也能算是個行家,此刻他隔了那酒壺老遠,胃中酒蟲勾動,就已經聞到了三分酒香。

    那定然是一壺好酒。

    賀小侯爺心中,忍不住暗暗為其惋惜——

    真是可惜了一壺好酒。

    大越朝皇室舊例,七夕這日,總要宮中設席,剛開始還只是宴皇室宗親、與京中能和裴家沾得上關係的勳貴。

    到後來,朝中一些得天子信重之臣,也能得恩旨,帶上家中親眷,入宮享宴。

    故而,能進七夕宮宴,在本朝是極能昭顯榮寵,又可光耀臉面之事。

    皇帝勤勉,便是七夕這一日,早朝也不歇,又遣人來了芷陽宮傳話,說是有要緊政務,留在攬政殿處理,便不來和皇后、公主駙馬一同用飯。

    皇后倒也不意外,只說知道了,就要放那小內官回去。

    倒是長公主心思細,今日外頭日頭灼人,那小內官想是得了聖上口諭,不敢耽擱,緊趕慢趕跑來的芷陽宮,滿面通紅、出了一腦門的細汗,長公主見狀,怕他要是再這麼跑回去,難免要中暑,便叫蘭疏留住了他,端了碗涼涼的綠豆湯給他喝了,這才放那小內官離去。

    賀顧見狀,面上不言,心中對她愛慕卻又更甚三分。

    和長公主成婚這些日子,賀顧對自己的妻子,瞭解的也日漸深刻,長公主儘管出身高貴,卻並不似某些人那樣,看似臉上慈和,實則佛口蛇心,心中並不把這些供人差遣的下人當人看,便是偶爾待人好了,也多是別有所圖。

    比如太子。

    長公主一個女子,高貴出身,神仙般容貌,可以說是什麼都不缺,她對人的好,是心眼裡真的好,而不是圖別的什麼,賀顧能看得出來。

    賀顧剛開始,雖然的確是為了她的容貌動心,可真的瞭解了這個人,知她品行,卻只有更加鍾情於她、更加死心塌地。

    長公主似乎是感覺到了,賀顧在看她,轉過了頭來,然而她目光剛剛與賀顧相遇,便又飛快的挪開了。

    賀顧卻不在意,仍是呆呆看著她,唇角噙著三分笑,也不知在想什麼。

    他兜裡揣著那日,夜市裡找捏彩陶小人的大哥,給他特別定做的小人,賀顧伸手在兜裡摸了摸,心中甚為熨貼。

    兜裡這兩個小人兒,和送給了長公主的那一對,並不一樣,或者說並不是兩個,而是合為一體的。

    兩個小人面對面,手拉著手,食指相扣——

    ……親|嘴。

    咳,的確,這個東西若是叫人看到了,實在有傷風化,所以賀小侯爺也只是自己珍藏,揣在身上,誰也不叫看到。

    就圖個樂兒嘛。

    那邊陳皇后遠遠瞧見了這小兩口,光是一個目光,都這般你追我趕,你藏我躲的,忍不住唇角帶笑,心道瑜兒這反應,一看就知道,是害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