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不加班 作品

第六百一十六章 舟船難傾

    湖中今朝,驟然清冷。



    挎劍少年依舊是早早踏上小舟,不過在此之前,同依舊守候到一旁的癲子隨性聊過幾句,雖說顏賈清昨日對癲子所說那番話,使得雲仲心頭始終略微有些顧慮,不過還是上前多說了兩句,似乎是同自個兒說起,又似乎是同還未變為癲子的漢子攀談。



    癲子還是一如既往問道大爺大爺,何時想通,而云仲此番卻是並未反問,而是自顧答起。



    “想通了,但也沒想通,人世之間模稜兩可的事很多,可唯有自問兩字,容不得半點馬虎大意,雖只差那麼一點點,可想清便是想清,沒想通便是沒想通,差之毫釐,謬以千里。”雲仲倒是並未再有那等形銷骨立的模樣,開口時更是平淡,伸出兩指微微搖晃搖晃,看向癲子笑道,“你說得對,抬手捉月,看似已然將月捉到手上,但其中相距,何止萬萬裡銀河,人最無奈之事,並非是知其必不可為,而是明明能成,卻偏差了這麼一點點,允以盼頭,而後再度將這盼頭磨滅,殺人誅心,斬草挖根。”



    原本少年以為,癲子聽罷這等言語,理應是依舊如同往常一般跑遠,但待到雲仲言語畢後,後者依舊沒有起身離去的意思,而是從胸膛當中擠出陣叫人毛骨悚然的笑聲,而後才起身離去,只是這次,走得很慢很慢,也不曾拍手狂笑,更不曾悲慟啼哭,只是徑直走回棚屋,而後再無動靜。



    就連守舟那位年輕人,瞧見癲子這等舉動,都是略微有些悚然,連連朝雲仲擺手,說下回千萬莫要再說起如此莫名其妙的言語,免得讓那癲子瘋病再添一籌,而後便是催促雲仲,快些登舟。昨日裡那位守舟老者,確實前去找尋了那位村落當中的教書先生,卻不知為何,今日請休,說是飲酒過度頭痛欲裂,再不能起身,臨時找尋了位賦閒年輕人前來暫替,還不忘囑咐後者早些來此,免得耽擱雲仲登舟遊湖。



    雲仲也不曾多言,只是略微行禮,遞與銀錢,而後撐舟遠去,並未與那位麵皮極生的年輕人交談過多,只攜兩壇極烈蒸酒,瞬息駕舟闖入浩蕩蘆葦之中,電滾金簷,快似流行趕月,眨眼之間已近湖心。



    湖起煙波,萬頃如霧,輕舟穿梭其中,不似遊湖,倒是猶如上山樵夫誤闖虎穴,西行僧眾見孤山老叟對弈手談,荒誕詭妙,不知彼岸。



    大抵便湖中驟冷,湖水卻是極溫,兩者初一交匯,便是惹得茫茫霧氣騰空,遮天隱日,原本瞧來大湖浩蕩無邊無沿,而今卻只可略微瞧清腳下輕舟,與周遭三五步之內的昏沉水波。



    “如此倒是甚為貼合心境,難得見著蒼天也有眼力見,允我孤舟,允我見霧,穿行其裡,難知前路依稀。”



    雲仲向來極少感嘆,如今卻是獨自立身舟中,捧起一罈烈酒,灌入喉中,也不曾來得及品咂滋味,腹內秋湖驟然升騰,不過臨行前卻是使劍尖略微戳了戳那枚始終沉在丹田底處的虛丹,如是刻意尋釁那般,見虛丹依舊是古井不波,壓根也未曾理睬,當即便是遞出一道劍氣,沒入虛丹暗淡紅紋之中,旋即便是於雲仲經絡內府之中攪動風雲,鬧騰得相當歡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