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草木第八

    藍忘機:“還有呢。”

    魏無羨:“還有什麼?”

    藍忘機道:“你給了她們何物?”

    魏無羨道:“哦。你說那個?是胭脂。”

    他在清河的時候,向打聽行路嶺的那名江湖郎中假道士買過一小盒胭脂,一直帶在身上。魏無羨道:“向人家打聽事情總得給點答謝。我本來要給銀子,把人嚇壞了,不敢收。看她們很喜歡那個胭脂的香味,好像從沒用過這種東西,就送出去了。”

    頓了頓,他又道:“含光君,你這樣看著我幹什麼。那盒胭脂是不算好。但現在我又不比從前,整天身上帶一堆花花草草釵釵環環到處送姑娘。真沒別的能送的了,有總比沒有強。”

    像是被喚醒了什麼很不愉快的回憶,藍忘機眉尖一抽,慢慢扭過了頭。

    沿這條難行的道路前行,雜草漸漸稀少,朝兩旁收攏爬回,路面也逐漸開闊。霧氣卻越來越濃。

    左手臂收攏成拳時,一座破敗的城門出現在長路的盡頭。

    城頭的角樓缺瓦少漆,掉了一個角,異常破敗難看。城牆上盡是不知何人亂畫的塗鴉。城門的紅色幾乎褪成了白色,門釘一顆一顆鏽得發黑,兩扇門虛掩著,彷彿剛被人推開一條縫,溜了進去。

    還沒進去,就讓人感覺,這必然是個群魔亂舞的鬼地方。

    魏無羨沿路走來時,一直在四下打量,到了城門前,評價道:“風水真差。”

    藍忘機緩緩點頭:“山窮水惡。”

    這座義城,四面都是高山峭壁,山體嚴重向中央傾斜,呈壓倒迫脅之勢,彷彿隨時會塌下來。四面八方都被這樣黑魆魆的龐大山岩包圍著,在慘慘的白霧裡,比妖魔鬼怪還妖魔鬼怪。

    光是站在這裡就讓人胸口發悶心口發慌透不過氣,有一股強烈的威脅感。

    自古以來就有“人傑地靈”的說法,反過來的說法也是有的。某些地方由於地勢和所處位置,風水惡劣,天然的一股黴氣縈繞,居住在此地的人容易短命夭折,諸事不順。若是祖祖輩輩都紮根於此,更是黴到了骨子裡。而且經常滋生異象,發生屍變、厲鬼回魂等事件的可能是別地的好幾倍。顯然,義城就是這樣一個地方。

    這種地方一般位置偏僻,仙門世家管不到,當然,也不想管,很麻煩。比水行淵更麻煩。水行淵還可以驅趕,風水卻是難以改變的。沒人哭喊著求上門來的話,各家族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不知道了。

    兩人走到城門前,交換了一個眼神,一人一扇城門,推開。

    “吱呀——”,不堪重負的承軸,載著兩扇沒有對齊的城門,緩緩打開了。

    眼前所見,沒有車水馬龍,也沒有兇屍撲面。

    只有鋪天蓋地的白色。

    大霧瀰漫,比城外的霧氣濃郁數倍,只能勉強看清前方有一條筆直的長街,街上沒有人影。兩側是豎立的房屋。

    兩人自然而然朝對方靠近幾步,一起往裡走去。

    此刻仍是白天,城裡卻寂靜無聲,不但沒有人語,連雞鳴犬吠都聽不到一絲,詭異極了。

    不過,既然是被那條左手臂指定的地點,若不是不詭異,才教人奇怪。

    沿著長街走了一陣,越是深入城中,白霧越是濃重,彷彿妖氣四溢。一開始還能勉強看清十步之外,後來五步之外的輪廓便不能識別,再到後來,幾乎伸手不見五指了。魏無羨和藍忘機越是走,靠得越是近,肩挨著肩才能瞧清彼此的臉。

    魏無羨心中油然而生一個念頭:“若是有人趁著這大霧,悄悄插到我們之間,兩個人變成了三個人,恐怕還不知道會不會被發現。”

    這時,他腳底踢到了什麼東西,低頭去看,卻無法辨別是何物。魏無羨扯住藍忘機的手,讓他別獨自走了,俯下身眯眼察看。一顆怒目圓睜的頭顱衝破迷霧,撞入了他的視線。

    這顆頭顱是一個男子面容,濃眉大眼,面頰上兩團異常突兀的腮紅。

    魏無羨方才踢過這顆頭,險些把它踢飛,知道這東西有幾斤幾兩。這麼輕的肯定不是真頭。提起來一捏,男子的臉頰塌了一大塊,腮紅也被抹下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