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節 三十五




    土司王朝!



    彭氏土司!



    我腦子裡閃過這八個大字!也姓彭!劉桑禕的外公彭景燧也姓彭!而且還是從那裡搬出來的。這麼說來,難不成——



    我沒敢繼續想下去,可我看見劉桑禕點了點頭,她講,如果不是」改土歸流「的話,我媽就是彭家土司王朝的最後一位公主,而我舅舅,就是下一任土司。



    改土歸流我是知道的,在歷史上有過清楚的記載,是明清兩代為了加強中央對邊疆地區的統一管理,在雲南、貴州、四川、廣西等少數民族地區廢除土司,實行流官(有一定任期的官吏)統治的一種政治措施,史稱改土歸流。



    難道說,他們彭家就是改土歸流的犧牲品麼?



    想到這裡,我突然想到我第一次站在山巔之上看到的那個場景。現在回想起來,那個夢境不正是土司王朝的發家史和滅亡史嗎?那「三縱五橫」的棋盤式佈局,不正是土司王朝最典型的三區建造嗎?還有那擺手舞,也是土司王朝的典型代表!而最後我看到的那八旗軍隊,應該就是清軍前來「改土歸流」,土司王朝的最後一任土司最終不敵,落敗而逃。



    現在看來,土司是逃走了,彭家的族人卻一直生活了下來。難怪彭景燧並沒有離開太遠,我估計是想著到時候捲土重來。而他捲土重來的辦法,應該就是這九獅拜象的風水寶地了。只是卻沒想到被王農友給設計了。



    我現在也終於明白為什麼我爺爺一個陰墓鎮屍就把劉桑禕給騙到了。那是因為劉桑禕的外公家族這邊,以前真的統治過一個地區,所以劉桑禕才想著犧牲她自己,重建土司政權。這就好像是當年的崇禎皇帝的女兒長平公主(也就是金庸小說裡面的獨臂神尼),為什麼一心想著要反清復明一樣,她們本來就可以坐擁天下,現在被人搶了去,換誰都不甘心。可是像我這樣的小老百姓,就從來沒想過這事,就算我爺爺親口告訴我,現在有一個陰墓鎮屍的風水局,可以讓你家族後人當皇帝,那我肯定會帶我爺爺去精神病院看看。說到底,還是心態不同。



    可惜的是,劉桑禕做了一百多年的美夢,到頭來都是一場空。想明白了這一點,總算是明白劉桑禕為什麼會說斤斤計較幾百年,太累了這話。要是我老是想著重建土司政權,我也累啊!在古代的時候或許還有可能,但是現在是什麼時代,還想著這些事,哼,不累死才怪。



    我還準備開口說些什麼,就被劉桑禕擺手打斷了,她講,趕緊去找張破虜吧,去晚了可能就沒這個人了,吳秉江這個人,心性最是不穩。至於我的骨灰,過幾天會送到你家門口。另外,給你兩個忠告,好好待凌絳;小心鞋匠。



    說完之後,也不管我一臉懵逼的樣子,幾句揮揮手讓我走了。我轉身離開的時候,看見她獨自坐在火堆前,雙手撐著下巴,神情很是哀傷,好像是陷進了故往的回憶裡。而它身後的那些紙人,腳底突然出現一道火光,綠色的火焰,將它們燒的不留一絲灰燼。



    身後的火光漸漸暗了,我走的越來越遠好,不知道為什麼,我心底深處竟然會有一些悲傷。一想到她一個人就那樣孤苦無依的死在沒人知道的山洞裡,我感覺我的心就莫名的被紮了一下。



    找到張哈子,然後讓他過來把劉桑禕帶出去吧。



    打定了這個主意,我就按照原路返回,然後順著之前那些紙人大軍離去的方向往前走。——其實我也不知道走的對不對,畢竟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只能憑感覺。而我的感覺,向來不準。



    走了一陣之後,我看見前面有微弱的火光,我心中一喜,難道這一次被我蒙對了?



    我趕緊加快腳步上前,但是落腳很輕,生怕腳步聲會驚動那邊。



    好不容易走近了之後,我看見,地上白丫丫的一片,竟然全是紙人趴在地上,那姿勢,我再熟悉不過了,五體投地!而它們前伸的手中,全部舉著一張遺像。看上去就好像是這些已故的人在朝拜著一個什麼東西。



    我找了一陣,沒找到張哈子的身影,於是順著這些紙人的方向,從它們的間隙處繼續往前走。當我終於看到張哈子背影的時候,我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恭恭敬敬的跪在這些紙人的前面,雙手高舉著一張遺像,而他旁邊,就站著我的紙人舅公。



    在張哈子的面前,有一座圓形的小土包,毫無疑問,這是一座墳。在這座墳上面有一塊石碑,上面的字被張哈子擋著了。我向左繞了兩步,然後清楚的看見碑上面寫著,洛吳氏芝煐之墓!



    這竟然是我奶奶的墓!



    上次找到凌絳之後,我就在納悶,我奶奶的墳怎麼沒了,現在看來,竟然是被我舅公把墳給遷到這裡來了。想到這裡,我也終於明白,為什麼當初我舅公一定要我在奶奶的墳面前磕頭,原來它那時就已經在著手遷墳了!——在我們老家,如果要遷墳,一定要親人在墳前磕頭,否則墳遷魂不遷,是犯大忌的。它自己是紙人,磕不了頭,而且又沒有身體,磕頭了怕是也沒用。



    可是,為什麼舅公要把我奶奶的墳遷到這山洞裡面來?



    就在這時,我聽到舅公的聲音傳來,狗雜種,過來給你奶奶磕頭。



    第 345 章 以鬼為食



    狗雜種,在我們老家,並非是罵人的話,而是老一輩對小一輩的愛稱。我爺爺當年就一直是這麼叫我,說是叫一個難聽的名字,會比較好養活。



    既然舅公已經發現我了,我也就沒必要再小心翼翼躲躲藏藏的了。我走到舅公旁邊,笑了一聲,講,您老人家發現我了?



    舅公冷哼一聲,用那種很難聽的聲音言簡意賅的講,這裡都是紙人。



    舅公的意思很明確,這裡都是他的人,從我一進入這些紙人堆裡,舅公可能就已經知道我來了。還虧我小心翼翼了半天,在它眼裡估計都是跳樑小醜的行為。



    不過,我舅公以前不都是和陰人黑貓為伴嗎?怎麼這次改用紙人了?一想到它身邊的那些黑貓,我就一陣雞皮疙瘩。特別是如果現在的這些紙人全部換成了黑貓,然後那些黑貓趴在地上,用貓爪舉著遺像,那該是怎樣一種詭異的場景?我趕緊甩甩頭,然後恭恭敬敬給我奶奶磕了九個響頭。



    這也是我們來家這邊的規矩,老一輩安土重遷,如果不是什麼大事,一般來說是絕對不會遷墳的。一旦遷墳,必然是全家老小都要參與進來的大事。



    遷墳前必須要擺案上香,祭祖燒錢,禱告先祖所遷原因、地址,祈求先祖對後人的祝福護佑之詞。我不知道我舅公是不是已經做了這些事,不過我估計,我都懂得道理,他沒有理由不懂。而動土前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必須要家裡的長孫磕頭,如果如有的話,應該是長子或者長女。如果實在是沒有後代,那這墳不遷也罷。



    我舅公沒有去驚動我大伯,而是讓我來磕這個動土頭,說明我舅公對這方面比我更加禮數。難怪當初紙人婆婆沒有阻止我跟著舅公去,我想,紙人婆婆估計也是知道舅公要給我奶奶遷墳,所以才讓我放心大膽跟著去。而舅公一直強迫我磕頭,原來是遷墳這個意思。



    我慶幸的是,當初我幸好磕了頭,要不然的話,我舅公肯定會去找我大伯,讓他來磕這個頭。我大伯那樣迷信的一個人,要是真的知道我舅公是一個紙人的話,估計當場就要嚇死了。



    九個響頭磕完,舅公扔給我紙錢香燭和火柴,意思是讓我燒給我奶奶。弄完這些之後,我再次磕九個響頭,前後一共十八個,取意是一個響頭通一層幽冥地府,也就是讓我奶奶能夠暢通無阻,不要在這個過程中受到刁難折磨。



    十八個響頭磕完,我站起來,看見舅公那小孩子一樣的臉上,竟然有一絲悲傷。可是等我仔細看的時候,卻發現還是那張臉,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想想也對,紙人怎麼可能會有表情?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剛剛的那一瞬,我的的確確從它的臉上看到了悲傷。



    我看了一眼張哈子,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身上的衣服被脫掉了,光著上身跪在原地,雙手高高的舉著我爺爺的遺像。我問舅公,舅公,你這是……?



    舅公講,上次他到太平間把老子滴陰人黑貓都吞咯,要不然我也不得用紙人來祭拜你奶奶。



    我皺著眉頭想了一下舅公的話,我記得上次在太平間地下四樓的時候,我舅公的那些黑貓確實是把張哈子壓在身下,還堆成了一座黑貓小山,但是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這些黑貓全部都不見了。我當時以為是張哈子用了什麼 aoe 的匠術,把這些黑貓給全部打散了,現在聽到舅公這麼一說,看來還不是那麼簡單。



    我問,什麼叫做吞了?



    我看見舅公看了我一眼,沒有回答我,反而是問我,你不是去過張家村咯,難道哈不曉得他們張家滴秘密?



    我講,他們張家的秘密很多,不曉得舅公講的是哪一個?



    舅公指了一下張哈子,然後講,他身上滴紋身這個。



    我點點頭講,這個張哈子倒是給我講過,說是他們老一輩留下來的東西,可以幫助他施展匠術。舅公,你曉得擼啊擼遊戲不?就相當於那個遊戲裡頭的加成 buff。



    舅公睜著圓鼓鼓的眼睛盯著我,沒有講話。我曉得,他並不曉得擼啊擼這款遊戲。說實話,被舅公這麼一言不發的盯著,我還是有些心虛。雖然不遠處就有一堆小篝火,但是周圍的環境實在是太詭異了一些,不害怕不行。你如果自認為自己膽子很大的話,你可以大晚上的就點一根蠟燭,和一個紙人對視,看看會不會發現什麼。——勸你最好別試,否則你很可能看到紙人對你眨眼!



    於是我繼續解釋,我講,這就好像是丹藥,吃了就會功力大增。



    我看見舅公的腦袋輕微的晃了晃,應該是點頭表示瞭解了的意思。但是它卻講,的確是這樣,不過他只給你講咯一半,哈有一半他沒講。



    我問,另一半是麼子?



    舅公指著張哈子背上的紋身講,你曉得這個東西紋滴是麼子不?



    我於是又看了好幾眼,按照道理來說,能夠起守護作用的,不應該都是這些神獸麼?可是張哈子背上的這個紋身,不像龍也不像鳳,更加不像是那些聖獸,甚至是和那些所謂的聖獸還相差甚遠。我只好搖頭,表示確實沒見過這東西。



    舅公講,狗雜種,洛朝廷給你講過沒,人死為鬼,那鬼死咯是麼子?



    我一愣,講,人死咯為鬼我知道,但是鬼還可以再死一次?



    舅公講,看來那個傢伙沒給你講過。人死咯稱之為鬼,我們滴行話叫做陰人。但是如果陰人再死一次,就稱之為聻。上漸下耳,是為聻(讀音為 ji 積)。這個字你應該見過。



    我確實見過,就是在太平間地下三樓的時候,張哈子讓我們寫先人的牌位,他寫的就是張聻。當時我還以為是張漸老爺子,因為這個聻字本來就是多音字,有三種發音,ni,jian,ji。我之前只知道前兩種,現在才知道原來還有第三種發音。



    但是,這個字和張家村的秘密以及張哈子的紋身又有什麼關係?



    舅公指著那紋身講,在這個世界上,哈有一種動物,也叫這個名字,而且以鬼為食。你看到底這頭畜生,就叫做聻!



    詭異的事情我見過的也不少了,但是今天舅公給我說的話,還是震驚了我。我是如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居然還有以鬼為食的動物。而且居然就紋身在張哈子的身上!



    也就是說,上次張哈子被陰人黑貓給壓著的時候,就是被這傢伙給吃了去?



    舅公冷哼一聲講,幾十年的家當,全被這傢伙一張口吞沒咯。要不然現在跪在這裡滴哪裡輪得到他?



    果然如此,我還以為張哈子當時使出了什麼絕技,沒想到是這個傢伙幫了他的忙。因為那些陰人黑貓全被張哈子的紋身吞了,所以現在張哈子跪在這裡,也就相當於那些陰人黑貓跪在這裡。



    我看了一眼紋身,心想,是不是也找個時間去紋這麼一個聻。



    舅公再次冷哼一聲,講,你想都不要想!



    我正驚訝舅公怎麼知道我的想法時,瞬間明白過來,我舅公可以看穿一個人的心思。



    舅公繼續講,等他醒咯,你可以問一哈,他們張家為咯這麼一頭畜生,付出咯好大滴代價。當初要不是洛朝廷用九個小人石刻震住張家村,嘿嘿~哪裡哈會有張哈子這麼一號人物?他們張家號稱無間之地,從來沒得陰人,去他娘滴無間之地,不過是因為地裡面埋咯這頭畜生滴身體!為麼子會沒得陰人?哈不是因為都被這頭畜生一口吞咯!



    我已經徹底的震驚了,我怎麼也沒想到這裡面居然還有這麼一段。而我爺爺竟然也參與了其中。可是,那九個小人石刻不是為了震住那口巨棺的嗎?怎麼又變成了鎮壓聻這個動物了?



    但是舅公好像並不給我緩衝的機會,它繼續講,你難道當真以為他們張家村滴人,是靠不斷自身輪迴才讓魂魄啷個厲害滴?哈是放他娘滴狗屁!想必你也見識過他張哈子滴本事咯。實話給你講,在沒得身體滴情況下都能施展匠術,除咯他張哈子,世間再無第二人,就算是你爺爺洛朝廷都辦不到!靠滴是麼子,哈不是這頭畜生?!



    我感覺我的腦容量已經不夠用了。理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我問,所以,這就是他們張家村的秘密了?



    舅公微微搖了搖頭講,這只是很粗淺滴,真正滴秘密,你自己問他。姓張滴,你再裝死,你信不信我真滴讓你死咯?



    我聽見張哈子嘿嘿一笑,然後站起來,把我爺爺的遺像交給我,對我舅公講,前輩,有話好好講,千萬莫起火,起火傷肝。



    我舅公朝著張哈子的腦殼一巴掌拍過去,放你娘滴狗屁,老子哪裡有肝?



    第 346 章 遮天蔽日



    舅公的這一掌拍過來其實速度並不快,就算是我都能夠躲過去,但是張哈子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任由舅公的那一巴掌拍在他的頭上。後來我問張哈子,為什麼不躲開,張哈子講,你丫的和一個紙人叫什麼勁,它全身都是紙糊滴,難道哈能把你打痛老?



    我當即就給張哈子豎了一個大拇指,但是很快他又補充了一句,關鍵是老子打不過它,不讓到他不行。我聽完頓時語竭,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舅公拍了這一巴掌之後,火氣也消了些,它問我,劉桑禕那個老婆娘給你講咯土司王朝滴事?



    我心裡一驚,這也被舅公給看穿了?



    於是我點點頭,講,沒講多少,只是讓我帶她的骨灰去老司城,所有謎題的答案都在那裡。



    舅公講,她自己曉得滴就不多,加上有些事情不是可以亂講滴,她雖然死咯,老司城哈有一寨子滴人,這個罪過她惹不起。



    聽舅公的意思,好像它對土司王朝也瞭解一些,但是它這話也很明確了,它也是不可能告訴我的,說到底,這些問題的答案,還是要我自己去探尋。



    舅公對著我講,你們去滴時候小心點,我和你爺爺去過一次,那個地方有點邪門兒。你到現在都哈不曉得啷個當一個匠人,你屋又只有你一個,更加要小心。



    我聽完這話,笑著問它,舅公,你這是在關心我?



    舅公一巴掌拍過來,放你娘滴狗屁,老子這是怕我妹妹後繼無人。



    它的妹妹,自然就是我的奶奶。不過話說回來,被人關心的感覺還是挺爽的,特別還是一個曾經讓我怕得要死的舅公。我看了一眼我奶奶的墳,比以前的那個不知道要氣派多少。於是我好奇的問,舅公,不是講老一輩都安土重遷邁?啷個把奶奶滴墳遷了?



    舅公用那圓鼓鼓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看著張哈子講,姓張滴,你看得出來是為麼子不?



    張哈子看都沒看,而是先問了一句,吳奶奶滴老屋原來是到哪裡?



    我講,我們發現凌絳的那裡。



    張哈子聽了之後很是詫異的看了我一眼,然後二話不說就一腳踢過來,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你不早講?老子當時就覺得奇怪老,為麼子那裡一座墳都沒得,屍氣倒是啷個重,害得老子到山上轉老一圈,都沒找到半個老屋。你個狗日滴,你要是早點兒講老,老子也不用做那些無用功。



    我講,你們匠人做事,我曉得個屁!當時你又不講清楚,我啷個曉得你搞麼子去老?我後來還以為你是去找十二金牌風波亭的匠臺去了。



    張哈子提腳就準備再踹,我趕緊繞到我舅公後面,你踹一個試試?



    張哈子指著我的鼻子講,你舅公能護你一輩子?你給老子等到,等出老牛角洞,老子打得你連你媽都認不到!



    我小聲嘀咕了一句,我就是化成灰,我媽都認得到。



    張哈子大罵,那老子就一把火把你燒得連灰都不剩!



    這個時候,我舅公咳嗽一聲,張哈子頓時就慫了,臉上堆著笑容講,玩笑,前輩,開玩笑。你也曉得你這個孫子,不打不成氣候。哦,對對對,接到剛剛那個話題講,為麼子要遷墳呢?我當時到那座山上急到找墳,沒細看那塊地是麼子格局,不過大致曉得,登高望遠,背有靠山,前有玉帶,都講「明墳暗屋」,那塊地絕對是一塊風水寶地,不過可惜老。



    舅公問,啷個可惜咯?



    張哈子講,前輩,我講句不好聽滴話你千萬莫起火哈。地是好地,但是埋滴人不對。



    我插口問,哪裡不對?難道我奶奶埋到那裡還不對了?



    張哈子講,你聽過「老人上山,人選地,地選人」這句話邁?



    我一臉懵逼的講,麼子意思?



    他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這都沒聽過,你是不是農村人?老人上山,講滴就是人死老,要上山埋人。埋人滴話,就要找塊風水寶地,這就喊過人選地。但是有些地,就算是風水先生看好老,一定是一塊風水寶地,但是有些人埋進去老,不僅不能興旺後人,反而哈讓子孫後代遭罪,這就說明這個人沒得這個福祉,背不住這塊好地方,受不得它滴好處。這就喊過地選人。



    張哈子看我不是很懂的樣子,繼續解釋,簡單來講,這就好像是一個人吃補藥,補藥雖然是好滴,但是你這個人身體本來就不行,一哈進補啷個好滴補藥,反而會補出事。所以並不是所有的好地方都能夠埋人進去,哈要看那個人有沒得那個氣運承受那種好地方。也要看那個人滴後人有沒有那個命得到那個好處。所以,朱元璋他爹老子那墳,你喊其他人埋進去試一哈,分分鐘斷子絕孫。哈有你爺爺那個墳,你換一個人試試,你們全村都要死。



    我點點頭,表示理解。我講,所以講,我也是有那個命,才受得起我爺爺給我留下的福祉對不?



    張哈子冷哼一聲講,豈止是有那個命,簡直……



    我舅公恰如其分的咳嗽一聲,打斷了張哈子的話。



    張哈子嘿嘿一笑講,前輩,easy(放輕鬆的意思),我有哈數,不得亂講滴。



    舅公冷哼一聲,沒講話。張哈子繼續講,但是地選人哈有一種可能,哈挫挫,你猜一哈,是哪種可能?



    我想了想,按照張哈子的邏輯來講,既然地選人是看這個人有沒有氣運承受這塊地,而且他剛剛講的都是這個人的氣運不如這塊地的情況,那麼剩下的可能就很明顯了,那就是這個人的氣運比這塊地還要好。



    張哈子一拍大腿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就是這個意思。你啷個也有靈泛滴時候邁?難道是因為吳奶奶遷墳老?不過講實話,那塊地雖然是風水寶地,但是要承受吳奶奶這種人,哈是差一點火候。哈挫挫,你曉得現在這塊地是麼子風水格局不?



    我正準備看一眼,但是一想到我就算是看了也不知道,於是立刻搖頭講,不曉得。



    張哈子一副我就曉得你不曉得的樣子講,這裡上頭有石洞封天,所以不見天,深居幽洞,就算是有太陽也看不到,所以不見日,綜合起來就喊過「遮天蔽日」。你哈記得到你爺爺是用麼子手法偷彭家人滴氣運滴不?



    我講,偷天換日滴手法。



    張哈子再次拍一把大腿,講,著啊!一個遮天,一個偷天;一個蔽日,一個換日,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他們兩口子配合得天衣無縫,他媽滴簡直是把整個天地都不放在眼裡。你自己講,這種大手筆,一般人敢用不?莫講敢不敢用老,就算是想,都不敢想!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你個狗日滴哈挫挫,老子啷個就沒得這樣滴爺爺奶奶,草他媽滴!



    我已經被張哈子的話弄的無比震驚了,我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我爺爺和我奶奶竟然在死後那麼多年,都還有這樣的大手筆現世。我不得不看向舅公,畢竟它才是這個手法的實施者。可是它卻對我講,莫看我,不是我想到滴,這是你奶奶去世前就設想好咯滴。要不然你以為老子真滴願意到你們王家村待啷個多年?



    什麼!?這是我奶奶的構想!?



    果然是人以群分,物以類聚,爺爺那麼牛逼,我奶奶怎麼著也不應該差到哪裡去。現在聽舅公這麼一說,看上去我奶奶並不比我爺爺差,甚至更勝一籌,畢竟我爺爺只是偷天,而我奶奶敢遮天!



    張哈子講,哈挫挫,這哈沒完,你看到這墳前頭滴那些階梯沒?



    我點頭講,我曉得,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



    他講,如果老子沒數錯,一共是三十三階,你曉得這代表麼子不?



    我搖頭,但是我曉得肯定不簡單。



    他深吸一口氣,然後才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這裡有山洞又有三十三階梯,這代表「三十三洞天福地」!



    第 347 章 佛也是道



    聽到張哈子說完這話,我很是納悶和不解。我問張哈子,你丫的是不是腦子抽風了?



    張哈子少有的一臉懵逼問我,啷滴,難道你不覺得這個很牛逼邁?



    我講,牛逼你屋大爺!三十三天是佛家的東西,洞天福地是道家的東西,這兩種東西能混在一起?你逗我玩呢?欺負我不懂行情是不?我是不懂匠術,可我書看的多啊,佛家道家的不說精通,至少都有涉獵。用一句很流行的話來說,我可是上過小學的,你別想騙我!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你懂個屁!莫到老子面前扯佛家,一個外來滴東西,講來講去都是教人忍辱負重不作為,全部都是扯幾把卵談。你自去問一哈,現在佛家滴發源地印度,哈有哪個是信佛滴?根本就沒得,現在都是信仰印度教。這說明麼子問題,這說明佛家滴東西根本就沒得卵用,現在也就我們國家哈有人信,真他媽諷刺。



    講到這裡的時候,張哈子頓了一下,然後接到講,不過話講回來,這三十三天確實是現在佛家才講滴,道家滴是三十六天——你看撒,就是要比他們佛家滴多出三重天來。之所以現在很多人都把佛道分得啷個清楚,一個最重要滴原因就是因為好多人不懂這裡面滴精髓,其實講來講去,佛就是道,道哈是道。三十三天也是道家滴東西。——我曉得你個哈挫挫聽不懂,你就啷個理解,吳奶奶這座墳,是佛道兩家滴結合。這麼講,你是不是理解老?



    我點頭講,你早這麼解釋不就可以老?盡扯些沒得用滴,浪費時間。



    張哈子差點就一腳踹過來,還好我紙人舅公在前面擋著。他深吸一口氣,這才繼續講,前輩,你搞出啷個大滴架勢,你就不怕吳奶奶受不住這寶地滴氣運?到時候吃虧滴哈不是這個哈挫挫?



    舅公講,你以為老子不懂這個?要不然為麼子一開始沒埋到這裡,而是要狗雜種去過你們張家村咯才遷墳?



    張哈子講的話我多多少少還能聽懂,這個應該就是他之前講的那個人選地,地選人的事情。但是舅公的這話我沒懂,我奶奶遷墳,和我去不去張家村又有什麼關係呢?



    但是張哈子卻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講,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洛朝廷啊洛朝廷,你果然不愧是老子滴偶像,這些事情都被你提前算到老,難怪匠人圈子裡面滴人都把我排到你後頭,這一次老子是徹底服氣老。



    我則是一臉懵逼的問張哈子,這又是啷個回事?



    張哈子講,你哈記得到你到張家村滴時候,我給你講過你得到老天大滴便宜不?



    我講,記得到,但是你沒給我講到底是麼子?



    他講,你不需要曉得那個是麼子,你只要曉得,你奶奶滴墳之所以可以遷到這裡來,就是因為你得到老那個天大地便宜,要不然,吳奶奶這座老屋一遷過來,你要死,你爸媽要死,你屋都要死!



    聽到這裡我有些後怕,我講,有這麼嚴重?



    張哈子講,只會比這個更嚴重!你想一哈,這個牛角洞到這個地方又不是最近幾十年才有滴。肯定是幾百年前,甚至是上千年前就存在滴老,難道當初滴彭景燧和王農友沒發現這塊風水寶地?肯定發現老!但是為麼子他們都沒敢死後埋進來?福地等福人,還不是因為他們背不住這塊地滴氣運!他們子孫後代也沒得人受得住這塊地帶來滴好處。要不講你爺爺手段厲害,這種事都敢搞,萬一沒搞好,嘿,就真滴斷子絕孫老!



    我感覺張哈子的話比山洞裡面的寒氣還要冷,聽得我後背一陣發涼。我真想問一下我爺爺,當年他設計這些局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後果,有沒有考慮過他孫子我的感受。萬一,萬一這中間哪一個環節出了差錯,不需要太大,只需要小小的一個差錯,他就斷子絕孫了,難道他就這麼有自信會成功?



    張哈子講,你莫忘記老,哈有吳前輩到這裡守到起滴,要是前面滴那些環節有錯誤滴,前輩也不得遷這座墳。一環扣一環,滴水不漏,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這他媽滴就是你爺爺滴手段!而且不僅對他自己狠,對你們這些後人更狠!狗日滴,老子這輩子都趕不上他滴水平老。



    講完之後,我看見張哈子看了一眼我手中我爺爺的遺像,那眼神裡面有一種熾熱。我知道,那叫做崇拜。張哈子的眼睛本來就小,但是我還是看出了他的眼神,這隻能說明他是真的佩服我爺爺。不僅僅是他,我想,我舅公也是佩服我爺爺的,要不然它也不會在這裡守這麼多年。就是因為它相信我爺爺布的局會實現,所以才在這裡苦苦守候。



    想到這裡,我心中對我舅公的胸襟不禁佩服起來,當年我爺爺也算是殺他的兇手,而且還是受盡了三天三夜的折磨才血盡而死,按道理來說,這裡面的怨恨就算是將仇人千刀萬剮都不為過,可是我舅公還是按照我爺爺和奶奶事先的安排,在這裡等了這麼多年,就為了遷這座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