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遠新 作品

第51章 雨夜遊三峽大壩

    小韓說:“不可。你聽了我講的第二則故事,你可能就不會要改了。”

    二曰:當年大禹治水途經此地,當地人向他反映,有一條孽龍在這裡興風作浪,危害百姓。大禹聞之大怒,便將那條孽龍牢牢地鎖在了這裡,從此這裡風調雨順,所以當地人為了紀念大禹鎖龍的壯舉,就將孽龍變成的這條清溪命名為下牢溪。我聽了暗暗感嘆:大禹可以化腐朽為神奇。如今何不以此為鑑,整治貪官呢?只要手腕鐵,何愁貪腐不除。

    我正遐想間,已登上了大壩公園。小韓介紹:你們在這裡看不到學校。因為到2015年,建設者們將從這裡全部撤出,大壩公園內沒有常住人口,留給後人的是一個世界級的度假勝地。

    17時40分,我們進入三峽工程參觀換乘中心,所有入園的遊客都在這裡換乘園區統一的大巴,入園遊覽觀光。有關方面給我們提供了方便,允許我們不換車,直駛公園頂部。

    車上隱約可見,最高處有一狀如罈子的觀光臺,說因四川人喜歡用罈子泡菜,於是公園設計者產生了這一創意。小韓說,記住“二六二四八,罈子撞中華”這一句話,就記住了這個地方。我們先到三峽壩區模擬展館參觀,從燈光閃爍的模型,配上導遊的解說,對三峽大壩的結構有了一點初步印象。由於人頭攢動,別的團隊導遊說過不停,我們的導遊簡直沒有開口的機會。好在能從別的導遊的混雜介紹中,聽出一二,也算略有了解。

    李宏傑局長提示:這裡最要緊的景點就是登壇子峰,從峰頂俯瞰三峽大壩的雄偉壯觀,領略梯級船閘的神奇美妙,欣賞高峽出平湖的如詩畫面。

    我順著水泥臺階邁向罈子峰,每進一步都很艱難,人多,下雨,天色朦朧,傘與傘相撞,人與人擁擠,但誰也不放棄向上的目的。

    我登上罈子峰頂端,有一約三四十平方米的護欄平臺,憑我1994年4月曾來這裡的印象判斷,此地應該是中堡島中心位置。當年正處於火熱建設中。此時,我很難分清哪是東西,哪是南北,我只知順著上去的臺階,右轉,倚欄俯瞰,朦朦朧朧的燈光呈現出五級梯形船閘於眼前。管它看得清看不清,為了證明我到此地一遊,我舉起相機,從雨傘中擠出一條縫,對著朦朦朧朧的燈光取景。就在我欲按下快門的瞬間,我從鏡頭裡看見:一條輪船駛來,偉人毛澤東站立船頭,揮動大手,指點江山。他的老搭檔周恩來立於一側,手捧圖紙,興致勃勃地給毛澤東作著講解。兩位偉人時而湊在一處,指著圖紙,又指著長江,指著三峽,指著中堡島。我耳畔響起了毛澤東洪亮的聲音:更立西江石壁,截斷巫山雲雨,高峽出平湖。

    我懷疑自己產生了錯覺,定了定神,再看,鏡頭中的景觀的確是一條輪船,船上站立的的確是一代偉人,的確是跟隨其後的千軍萬馬,的確是塵土飛揚的建設工地。“咔嚓!”我趕緊按下快門,取下了這千載難逢的偉大時刻、光輝鏡頭。

    我再看鏡頭,一條客輪劈波斬浪駛來,霞光照耀,那船頭甲板上,一家三口正在合影,那年輕女子穿著大紅旗袍,那小男孩西裝領帶,那男子襯衫西褲,舉著相機,為妻兒留影。照片上顯示時間:1986年10月8日。我不襟一愣,這不是當年我們一家三口嗎?我們從重慶朝天門碼頭乘客輪下武漢,過萬縣,經葛洲壩,領略三峽風光。人們不是說歷史不可再現,歷史不可復原。今天,雨夜中登高觀三峽,為什麼歷史在我的鏡頭中真實再現、真實復原呢?

    我不相信,我有點懷疑。我擠開身旁的雨傘,又往欄杆湊近,並把相機伸到欄杆外,我的上半截身子懸在了半空中,我按下快門,再次攝取船閘的遠景,我在鏡頭中看見:一艘輕舟號遊輪駛來,船頂上飄揚著鮮豔的五星紅旗,一大群人站在甲板上指指點點,說說笑笑,中間有一個身材高大,滿頭銀絲,大儒風度的老人,那正是大作家、大翻譯家葉君健,他的周圍有謝璞、張天明、陳賢仲、劉傑英、餘苣芳、姜淦洲、譚元享、夏有志、吉成、湯銳,等等,當然也有我。船上懸掛大紅橫幅:“1990年度長江三峽筆會”。這太寶貴了。太偉大了。如今再也找不到這樣的筆會了。我趕緊按下快門,取下這歷史的鏡頭。

    天越來越黑,雨越下越密,我抓緊取景。我又對著長江按下快門,令我再次大吃一驚的是,1994年4月湖北省公安廳《警笛》雜誌組織全國公安知名作家赴三峽採風的場景撲了進來,黃土、彭祖貽、原野、張成功、範晉川、羅亮齊等等,其中也有我,與大壩建設者近距離採訪,談心,有武警,有水利專家,有來自天南地北,操作不同口音的工人、技術員、司機、管理者,漫長的車隊,奔流的江水,飛揚的塵土,嘹亮的號子,一切的一切,著實令我們感慨。我們還沒離開三峽,我們採寫的文章就如同雪花一般,一篇篇從印刷車間,飛向大江南北,四面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