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晉江

    而白霜端坐在戲臺上,她一低頭,就發現自己手裡拿著一把二胡,身上的打扮也變成了以前的長衫樣式。

    旁邊則擺著皮影戲的幕布。

    從白霜的角度看去,還能看到幕布後面坐著幾個身影。

    她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以前戲臺上的樂人。

    可是,雖然這種莫名其妙的變化令她恐懼,想要逃跑,但就算她使出吃奶的力氣,也無法從原地移動一絲一毫。

    她的手腳好像已經不再屬於她了,而是被其他什麼人操控著。

    白霜驚恐的想要大喊,想要讓燕哥來救她。

    她記得其他人就在博物館旁邊的房間裡,她想要告訴他們自己在這裡,趕快從這個詭異的地方離開。

    然而到這個時候,白霜才恐懼的發現,就連她的嘴巴也不屬於她了,大腦失去了對四肢和口舌的指揮權,她就像一個植物人,或者魂魄被塞進了人形雕像裡,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種種詭異發生在自己身上,卻連自救或者呼喊求助都做不到。

    唯一還能用的,就只剩下了轉動的眼珠。

    白霜強忍著恐懼,拼命回憶著以往燕時洵應對這種情況的模樣,努力讓自己模仿燕時洵,恢復冷靜和思考,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可這一看之下,白霜卻覺得晴天霹靂,整個人傻在了原地。

    ——她看到,自己視野裡拿著二胡的手,竟然並非印象中人應該有的皮膚模樣。

    而是帶著木頭的紋理。

    不僅如此,白霜拼命壓制著自己慌亂的呼吸,看清了整個戲院裡,竟然在她剛剛出神慌亂的短短瞬間,就坐滿了人。

    或者是別的什麼東西。

    戲臺下的寬闊中庭擺放著的長椅上,擠擠簇蔟的坐滿了“人”。

    他們五官和四肢俱全,乍一看和生人無異。

    但是如果仔細看,卻會發現他們雖然五官栩栩如生與真人無異,可眼睛卻是呆滯無神的,眼眶裡沒有眼珠,只剩下全然的一片黑色,齊刷刷的看向戲臺上的幕布,好像是來看戲的人,在靜靜等待鑼鼓開場,好戲上演。

    而他們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

    分明和白霜一樣,也帶著木頭的紋理。

    這一切籠罩在殷紅昏暗的光線中,令人毛骨悚然。

    白霜越看越心驚,卻連逃跑或者哭喊都做不到,只能坐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看著事情走向未知的方向。

    這時,幕布後幾個人的竊竊私語傳入了白霜的耳朵裡。

    “那個外村人,你解決完了嗎?”

    “老哥你放心,我辦事穩妥,昨天晚上就已經處理好了,屍體就扔在庫房的雜物堆裡,等過一陣他家那口子盯著沒那麼緊了,我就把他扔出去埋了,保準沒人發現。”

    “他死之前說了嗎?”

    “嘖嘖,做木匠的可真有錢,可比咱們搞這什麼皮影來錢多太多了。”

    “早知道我也去當木匠了,誰稀罕學這破玩意兒,又累又不賺錢。”

    “現在也就白師傅那個傻子,還在那說什麼堅持……哈!堅持能當飯吃還是能換金子?要不是他家十八代祖宗非要教咱們祖上皮影,咱們會落到現在這窮酸模樣?”

    “不過現在也行了,那個外村人搬家過來的時候,你沒看見卡車上那些傢伙事嗎?嘖嘖,那金子,差點閃瞎了我。”

    “可不是?咱們雖然入錯了行當,但好在有這麼個肥羊可以宰宰,也還不錯?”

    “其實也不怪咱們,要是姓鄭的懂點事,主動把金子和值錢的東西拿出來孝敬咱們,咱們也不至於做到這一步。”

    “老鄭這個人啊,就是不懂事,死了也不怪不了咱們,下輩子投胎當個聰明人吧……”

    討論的聲音越來越低,鑼鼓響起,覆蓋了他們竊竊私語的聲音。

    幕布後的燭光點燃,將皮影人物的影子投射在幕布上。

    皮影戲開始,而白霜手裡的二胡,也不受她控制的開始演奏。

    可是白霜的心,卻冷硬得像是一塊木頭。

    她不傻。

    那些人說的,分明是一場由他們幾人合力做成的謀殺案。

    因為那個姓鄭的外村人搬來村裡時露了富,被這幾個人盯上,所以求財心切的他們,索性殺了那個姓鄭的,準備搶奪他的財產。

    而姓鄭的那人的屍體,就被他們扔在角落裡。

    在參加這檔節目之前,白霜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能親耳聽到一場謀殺案的始末。

    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打電話。

    可是她很快就想起,自己現在就是個能動的木質雕像,除了眼睜睜看著一切的發生,什麼都做不了。

    那我就記住他們的臉!

    反正有燕哥在,燕哥一定能找到我把我救出去,我一定要把這幾個殺人犯的臉牢牢的記住,等出去之後就畫下來,抓他們!

    白霜憤憤的想著,拼命的轉動著眼珠往幕後看,想要看清剛剛說話的人都是哪幾個。

    可是,當白霜得償所願成功看清幕後之人的時候,她驚呆了。

    ——幕後坐著的五個皮影匠人,竟然也是木頭雕成的。

    那,那剛剛說話的……是誰?

    並且更加令白霜感到詭異恐懼的,是她忽然發現,在那些皮影匠人的身後,竟然還坐著一個人。

    或者說,一尊木雕人像。

    那是一個女性,面容姣好。

    絲線和木棍纏繞在她木雕的手掌中,絲線分別連著前面的五個木雕皮影匠人,在皮影匠人和皮影之間,也有一層幕布,他們的影子就投射在前面的幕布上。

    這就像是一齣戲中戲。

    皮影匠人自以為在操縱著皮影,可是他們自己,也是別人手中被操縱的木雕。

    白霜眼睜睜的看到,女性偶人的手,動了。

    幕布上光影轉換,皮影戲上演。

    一個淳樸的男人出現在了幕布上,在他四周圍繞著幾個男人,旁邊就是一處村屋。

    幾人之間起了爭執,淳樸的男人在驚愕的質問著其他人,為什麼會趁著他家裡沒人的時候翻牆進去。

    其他人被男人戳破了做的事情,惱羞成怒,罵罵咧咧的和男人推搡成一團。

    幾人不歡而散。

    幕布上太陽落山,夜晚時,其他人埋伏在男人回家的必經之路上,然後將他捂住了嘴巴帶走,在隱秘的柴房裡對男人拳打腳踢,詢問財物都放在了哪裡。

    最後,一把刀抹了男人的脖子,血花“噗呲!”飛濺到了幕布上,男人緩緩倒下,死不瞑目的瞪大了眼睛,一直注視著幕布外面。

    那眼神讓白霜心裡發毛,幾乎喘不過來氣。

    男人眼中尚帶著不敢置信,但更加濃烈的,卻是他的悔恨和憤怒。

    即便死亡,他也努力在嚥氣之前轉向了家的方向,眼睛死死的看著那裡,似乎在擔憂著家人的安危。

    他死了,那誰來保護他的家人呢?

    白霜鼻頭一酸。

    讀懂了男人眼裡流露出的情感,還有從男人眼角滑落的血淚,白霜也不再是單純的畏懼於男人。

    她看著皮影戲,忽然有種感覺,這不是剛剛發生的事,而是……已經被人遺忘的舊事,卻被心有不甘和憤怒之人,寫進了皮影戲裡,讓所有參與其中或袖手旁觀的人,一遍遍看著曾經的故事重新上演。

    也一遍遍回憶起自己被困在這裡不得而出的原因。

    日復一日,如同地獄。

    白霜不知道他們是誰,但是這一刻,她由衷的希望,那些殺了鄭姓男人的人,能夠得到應有的懲罰。

    她想要祈禱復仇之人,成功復仇。

    就在她心裡浮現出這個想法的下一刻,她的耳邊忽然傳來獵獵風聲,眼前的場景由殷紅快速轉變成深紅如黑墨。

    隨即就是馬道長擔憂的聲音。

    當白霜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已經不在戲院裡,卻也不在博物館裡。

    而是躺在了一片漆黑的野外天地裡。

    不過好消息是,她重新恢復了對四肢的掌控。

    她“啊啊”了幾聲試了試聲音,又抬手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臉,高興的發現自己已經恢復了正常。

    但是旁邊蹲著的馬道長,卻憂愁的轉頭向王道長說,完了,這孩子不知道遇到了什麼,好像傻了。

    等從剛剛在戲院裡的情緒脫離了出來之後,白霜才驚喜的發現兩位道長找到了自己。

    她將自己的經歷盡數告訴了兩位道長,道長們越聽面色就越嚴肅。

    他們將各自掌握的消息都互通了一下,漸漸意識到了現在的處境。

    而在從田裡離開的路上,他們看到了旁邊荒廢的村子。

    兩位道長立刻認出來,這就是白紙湖旁邊的那個村子,和他們在來之前看的資料一模一樣,也符合那個拿了烏木神像的年輕人的描述。

    於是,兩位道長決定探查荒村的情況。

    整個村子都被雜草和灌木叢淹沒,似乎已經荒蕪了幾十年。

    在人們離開之後,植被吞噬掉了所有他們存在過的證明,漸漸將這裡重新變成了山林的一部分。

    破敗的房屋只剩下黑洞洞的窗口,尚未被植物完全覆蓋。

    白霜仰頭看著那些窗口,覺得自己沒走一步,心臟都在顫抖。

    她不知道那些屋子裡會不會有鬼魂居住,而他們在從村子裡走過時,那些窗口後面,會不會有鬼魂在一直冷冷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伺機而動。

    黑暗和死寂讓白霜越發惴惴不安,即便旁邊傳來的一點輕微聲音,都能把她嚇得夠嗆。

    但道長們卻很快就發現,荒村的房子裡,竟然真的還有人!

    卻不是村民,而是失蹤的節目組眾人。

    道長們在皮影博物館裡除了鄴澧,沒有看到任何人。

    他們只看到鄴澧在發怒,然後就發覺天地四周變得漆黑一片,隨即就來到了這個村子,遇到了白霜。

    而現在,他們逐漸在村子裡找到了節目組的工作人員。

    他們有的倒在長滿了青苔和蜘蛛網的房間裡呼呼大睡,有的被老鼠和蜘蛛嚇得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還有人遇到了蛇直接嚇昏了過去。

    但好在所有人都沒有受傷。

    因此,道長們也都將他們帶在身邊保護安全。

    綜藝咖在看到道長們的身影時,直接哭了出來。

    這個在片場和各個節目組裡打雜從最底層一路爬上來的堅強漢子,不管之前在工作中遇到什麼樣的刁難和艱苦,都咬著牙挺了過來,卻在荒村短短一段時間,被擊潰了心理防線。

    死寂和黑暗,孤獨得不知道時間的流逝,因為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會不會有人救自己而忐忑不安。

    種種情感,幾乎將綜藝咖逼瘋。

    如果不是道長們及時找到了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那個漆黑潮溼的荒廢房間裡,繼續堅持多久。

    雖然他的身體上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但是心理上的折磨卻也足夠恐怖。

    道長們好一頓安慰他,白霜也覺得和她相比,好像綜藝咖要更慘些。

    雖然找不到其他的嘉賓,但是道長們覺得,既然有燕時洵在,再加上那個實力莫測的燕時洵愛人,如果他們確實找不到,那那些人應該是和燕時洵在一起。

    眾人本以為接下來的路程也會是有驚無險,然而王道長突如其來的劇痛,卻打破了所有人美好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