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笀 作品

第四百零七章 天下太平

    “承命司……判命司……都死了?”

    她的神念瘋狂湧動,剎那之間,傳遍天下各地,但無論如何,也沒有找到承命司和判命司,甚至不知道他們死在哪兒。

    但她肯定,他們是真的死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吸了口氣,招手喚出一道密令,上面八個字:

    “天見之南,地尋之北”。

    然後,她手指輕觸密令,密令隨機消融在空中。

    她本人則是站起來,一步踏出,消失於此。

    ……

    中州某條小街集市上,穿著樸素道袍的胡至福,正在一家雜貨鋪子裡,就一把桃木劍跟老闆討價還價。

    忽地某一刻,他拿起桃木劍就跑到外面去,直望著天,雙眼中露出陡大的震驚。

    老闆急忙追出來,破口大罵,

    “你這臭道士,買不起就別買啊,還想搶了就跑,丟不丟人啊!”

    胡至福皺著眉,沒工夫搭理他,隨手扔給他一支銀葉子。

    老闆見銀光閃閃,好看得很,便急忙接住,一改嘴臉,抬起頭正打算恭維一下,卻發現人已經不見了。

    ……

    天下第二樓。

    九重樓躺在某一層,嘴裡吧唧吧唧地吸著葉子菸。

    忽地某一刻,他眉目顫動,身形一動,來到最高層,仰望天空。

    “死人了……”

    他發顫地一口氣吸乾整個煙桿,然後從最高層一躍而下。

    ……

    浮生宮位於中州的某一個狹界,大有桃花源的感覺。

    外面其貌不揚,裡面別有洞天。

    浮生宮佔地很大,比得上許多國家了,但絕對部分地域都被一片海佔據了——浮生海。

    浮生海旁,夏雨石對海彈琴,妙音渡海,激起漣漪。

    忽地某一刻,琴絃被撥斷,發出刺耳的錚然聲。

    一旁釣魚的姑娘嘶嘶地吸了口氣,見著魚都被嚇跑了,轉頭問,“師父,怎麼了?”

    夏雨石笑了笑,“沒什麼。”

    “真的?”

    夏雨石抱起斷絃的琴,起身朝遠處走去,“我又要出門一趟了,浮生海還是麻煩你照看一下。”

    “師父,我不想照看浮生海了。”

    夏雨石回頭,“那你想做什麼?”

    “我想去外面走走。”

    “……可以。”

    “謝謝師父!”

    “你想去哪兒?”

    “東土!我要去東土看雪!”

    “為什麼不去北原呢?”

    “北原的雪太大了,我只想感受一下在雪中漫步的已經,不想挨凍。”

    “……行吧,你就好好放鬆一下吧。”

    “謝謝師父!”

    ……

    竹海雲霧裡,白衣男子輕撫著一頭白色如通玉的鹿。

    鹿很漂亮,也很優雅,垂首舔舐矮竹竹葉上的露水。

    某一刻,白衣男子的手忽然頓了一下。

    敏感的白鹿停下動作,抬起頭望向男子。

    男子笑道,“我們可能要出去一趟。”

    白鹿眼瞳裡淌出人性化的震驚。

    “沒事兒?只是出去看看,馬上就回來。”白衣男子安撫道。

    ……

    北原,雪川,雪主……

    ……

    東土,隴北雪山,洛神宮,宮主……

    ……

    東土,神秀湖,莫家……

    ……

    中州,龍象門,宗主……

    ……

    深海,龍宮,龍王……

    ……

    大聖人們,都知道一件事:變天了。

    ……

    雲海之上,一座龐大的宮殿懸立在此。許多巨大的空中巨獸遨遊在宮殿周圍的雲海裡,

    這是師染迴歸後,建成的宮殿,身為王怎麼能沒有自己的行宮呢?

    在行宮裡的她,是滿著血煞之氣的紅髮紅衣的打扮,身上自然而然地流淌著王的霸道氣息。

    她坐在王位上,想著一些有的沒的的事。

    王也不是時時刻刻都考慮大事的,也會想一些小家子氣的事。

    她這就正想著,下次碰到葉撫,該怎樣對話才能不落下風。

    忽然,心中一道悸動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雙眼湧出血色,血煞之氣剎那之間瀰漫整個雲海,然後又瞬間收回。

    “死了大聖人!還是兩個!”

    一番感受後,她皺起眉,“玄網的承命司和判命司?”

    她吸了口氣,低聲自語,“師千亦……”

    之所以會念起這個名字,倒不是她認為兩個大聖人的死跟其有關,而是,念想實在很深。

    回神後,她開始思考,“兩個大聖人死了?大聖人居然會死?是被人殺死的,還是其他情況呢?”

    這讓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絞盡腦汁後,忽地想起一個人——葉撫。

    “承命司是在山海關,而他也在山海關……會不會……”

    她猜到這一點,立馬想要得到驗證,取出葉撫送她的那片葉子,毫不遲疑地傳過去神念,“你在哪兒?”

    這是她第一次用這片葉子,之前許多次想要藉此說話,都沒實行。

    “山海關啊。”從葉子裡傳來溫吞的聲音。

    這語氣……

    師染顧不得想那麼多了,起身一步踏出。其氣息蠻橫地攪開阻擋,朝著西邊的荒蕪之海而去。

    沒過多久,她便身臨。

    剛到這裡,便聽見葉撫笑著說,“你似乎很急,連打扮都沒變。”

    師染出門一般都會換一身黑的打扮,但這次的確是有些急,忘了,還是一身噬血的紅。

    她也不顧那麼多了,直言,“承命司和判命司死了!”

    葉撫點頭。

    “是你嗎?”師染猩紅色的眼眸直直地向著葉撫。

    “是我。”

    “為什麼?”

    “沒有原因。”

    師染皺起眉搖頭,“不,你不會毫無目的地做一件事!”

    葉撫虛眼問,“你很瞭解我?”

    師染忽然愣住,是啊,自己認識他才多久啊,熟識都說不上,哪能說了解。

    “可是,為什麼要那樣做……為什麼是他們?”師染說話語氣都變得有些低沉。

    “你是在審問我嗎?”葉撫笑問。

    師染搖頭,“我只是很不解。”

    “你可以把我當成一個濫殺無辜之人。”

    “他們並不無辜。”師染說,“我只是不解,你與他們應該沒有恩怨才是。”

    葉撫笑道,“如果我告訴你,他們死得並不後悔,你信不信?”

    “信!”

    “為什麼信我?”

    師染頓住,她的確找不出來一個信任葉撫的理由。事實上,她對葉撫一無所知。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能那般直接地說出“信”。

    葉撫笑道,“師染,我們還有很多相處時間。”

    這句話說得好聽,但師染知道,葉撫是在說,你與我並非熟識,不要太過主觀。

    師染看著葉撫,微微張嘴,但沒有說話。

    “是不是覺得我很危險?威脅到了你們大聖人的生命。”

    師染搖頭,“如果因為你殺了人,就覺得你危險,那我不配為王。”

    “不愧是你。”

    師染說,“現在,所有的大聖人都知道這件事了,之後……會發生很多事。”她神情變得複雜,“我的姐姐……她也是玄網之人,她或許會給你添麻煩。”

    “想讓我饒她一命?”

    師染沒有說話,神情複雜。

    “我不是惡徒。並不會針對大聖人,更不會針對玄網。”

    “那為什麼死的兩個都是玄網的!這幾乎是讓玄網潰散了!”

    “死的之所以是他們兩個,是因為就只有他們兩個在我面前。”葉撫說。

    師染頓了頓,問:“換做其他人,都一樣?”

    葉撫笑道,“那倒不是,你、李命、胡至福還有一些人,我都挺欣賞的。再說了,我可不會無緣無故殺人,他們啊,都是秩序的維護者,可都希望天下太平呢。等天下真的太平了,我再把他們撈回來。”

    “什麼意思?”

    “你難道以為死了他們會天下大亂嗎?”

    “難道不是嗎?畢竟是兩個大聖人,還是玄網的。”

    “真的嗎?好好想想。”

    師染沉思片刻,忽地瞪大眼,“你是想——”

    葉撫說,“在東宮的時候,你就應該明白這座天下的頑疾了。”

    “有些可悲。”

    葉撫笑而不語。

    “我感覺你不是這座天下的人。”師染看著葉撫說。

    “很危險的想法。”

    “你總該不會因此殺了我吧。”

    “那可說不好,已經殺了兩個了,再多一個也沒關係吧。”葉撫笑道。

    師染不寒而慄,“算了,我不說了。不過,我得提醒你,天下發生這麼大的事,天上那些人或許會坐不住。”

    “正好啊,他們該來下面走一走了。”

    “……”師染無話可說。

    “接下來你要做什麼?”

    “吃喝玩樂。”

    “……”

    師染神情複雜,“那你,保重。”

    “好的。”

    師染正準備離開,忽然看到底下山海關裡,那一輪夕陽被撕破,斑斕的扭曲物泛動。她皺起眉,“《南柯一夢》被撕破了?”

    接著,她感受到一團磅礴的力量在缺口處炸開,然後整個夕陽炸裂成碎片,四分五散。

    整個山海關一下子就失去了光。

    而本就是瀕臨崩潰的山海關,這一刻,再也撐不下去了,就在葉撫和師染面前,坍塌成碎片。

    葉撫將山海關坍塌釋放出的威勢捏散,於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這座歷經了數萬載歲月的“英雄”,終於安眠。

    《南柯一夢》的本體也解放了出來,並非是一副畫在紙上的畫,而是一副如同溪流一般的畫,靜靜地在那裡流淌。

    他們看到,從那副流淌的畫裡,出來一個高大的人,其肩上還坐著個人。

    隨後,越來越多的人從裡面出來。

    師染這才看清,那是一個軍隊。

    越來越多……密密麻麻……

    很快,一個整齊排列的軍隊懸立在空中,皆是身披刀戈與兵甲,四下之間,戰旗習習,戰鼓隆隆。像是一大片烏雲,彌蓋天上的太陽,彌蓋了下面的海洋。

    師染從未見過這麼龐大,且單兵氣息這麼強大的軍隊。氣息不僅強大,還格外特殊,似乎根本就不是人。

    她幾乎是本能地覺得,這一支軍隊能夠輕易摧毀王朝之下的任何一個國家。

    而當她將目光放在為首那高大男人肩上的秦三月身上時,忽地怔住了,那一瞬間,她似乎看到秦三月跟某個人的影子重合了。

    “鉅子!”

    她驚訝地喊道。

    而下一刻,她就聽見秦三月撕開嗓子一般地大喊,“老師,快幫幫我!我好慌啊!”

    回過神,再看去時,秦三月還是秦三月,秦三月只是秦三月。

    葉撫笑著走了過去。

    師染看著眼前這一切,迷茫了。她才發現,原來天下還有那麼多秘密。

    ……

    “老師,我還是覺得不妥。”

    大街上,葉撫和秦三月不急不緩地走著。

    “哪裡不妥?”

    “就是那支軍隊啊,還有白起什麼的。帶著他們,我感覺不妥啊!”秦三月彆扭道,“什麼陛下啊,一聽就讓人安心不下來。”

    “你要習慣。把他們當作你操控的精怪即可。”

    “這不一樣啊……他們明明就是人。”

    “我說過,他們不是人,是為了戰爭而被獻祭的武器。”

    “但是,我怎麼就什麼陛下了啊,要不要那麼嚇人誒。”秦三月緊張兮兮地說,“前一刻,我還是三味書屋裡的好學生,下一刻就是什麼陛下,太誇張了吧!”

    “哪裡誇張了!”葉撫反駁道,“前一刻我還是三味書屋裡的好先生,但是下一刻我就破局人,我有說誇張了嗎?”

    秦三月咬牙切齒,“這不一樣好嗎!你本事大,但我只是個小孩子啊!”

    葉撫安慰道,“他們不也是安安心心地呆在你的小天地裡面的嗎,不要擔心啦,你實在不放心,不召喚他們就是了。”

    “既然這樣,當時你為什麼要讓我帶上他們啊!明明他們可以繼續留在那埋骨之地裡!”秦三月不滿地說。

    “你這姑娘!”葉撫說,“別人碰到這大機緣,開心都來不及,倒是你,還一個勁兒嫌棄。”

    “不一樣,不一樣,說了不一樣啊!”秦三月急得只差跺腳了。“我根本不想當什麼陛下嘛,又不是一國君王,也不打仗,幹嘛啊這是。你都不知道當時他們在墓穴裡甦醒,我有多怕!”

    “他們為你獻上衷心,為什麼怕呢?”

    “如果我真是什麼君王,倒無所謂,但是我根本就不是啊!”

    葉撫看著她,笑問,“你怎麼知道不是?”

    秦三月愣住,顫抖地說,“不……不……不會吧,我真真真真是?”

    葉撫拍拍她肩膀,笑道,“小姑娘,他們都為你獻上衷心了,不要辜負他們。”

    說完,大步向前。

    秦三月追著喊,“別啊,我才十六啊!這不是我這個年齡能承受的!”

    “算上山海關夢境的二十年,你得三十六了。”

    “那不算啊,你也說過,不算的啊!還有,我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啊?”

    聽著這明顯是慌了神才會說出的話,葉撫無奈地笑了起來。

    他回頭道,“好啦,找個時間,我會好好跟你講一講他們的事,現在嘛,交給你一個新功課。”

    “什麼?”

    葉撫揮手,將流水一般的《南柯一夢》扔給她,“把山海關夢境裡的十多萬神魂接引出來,讓他們轉世。”

    聽到這個功課,秦三月整個人一下子變了,變得很認真。她問,“我能做到嗎?”

    “你能,沒有人比你更能。你可是主持過神秀湖告靈儀式的玄命司。”葉撫笑道。

    秦三月看著手中流水一般的畫,目光愈發堅定。

    對於她而言,接引他們的神魂,並非是一門功課,而是自己想要去做的事。

    “老師,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回去看看吧。”

    “東土嗎?”

    “是的。想李老闆的火鍋了。”

    “我也是。”

    “還有白絨絨的又娘。”

    “我也一樣。”

    “還有……”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