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白嫁衣24

    唐霜意家的門前居然站了好多人。

    唐望水站在最前面。

    他語氣溫柔,眼神卻帶著一股狠意:“婚禮三日後舉行。”

    唐數端著筐,一動不動地站著。

    “姐!”唐霜意攔在唐望水面前。

    “你想幹什麼?”不加掩飾的厭惡。

    “我來說親啊?”唐望水對著唐霜意笑了笑,笑意不達眼底。

    唐霜意想起了唐數的婚禮。

    他抿了抿唇:“我問過,那人並沒有說過要和我家的誰結婚,那我也行。”

    唐望水的笑容僵在臉上,有些不可置信。

    唐明河站在一旁,聽見這話有些哭笑不得,他只是隨口一說哄唐霜意,卻沒想到唐霜意當了真。

    “行啊。”唐望水挑了挑眉。

    唐數欲攔,又被唐明河的眼神制止了,於是手到半空又停下。

    唐明河心裡應該有數,比起她這個姐姐,唐明河應該更不願意唐霜意和別人結婚。

    ……

    唐霜意第一次知道結婚的流程如此複雜。

    唐家村幾乎保存了傳統婚禮的全部過程。

    唐數在唐霜意頭上撐開一把紅傘,傘的時間似乎有些久,看起來有些舊,紅色是暗紅,有些像血垢的顏色。

    唐霜意倒真切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這個村子好像什麼東西都是舊的。

    那個試圖給唐霜意當妝娘被拒絕的女人笑意吟吟站在旁邊,手裡握著一把米,灑向傘頂。

    沉悶的聲音從傘頂傳來。

    唐霜意跟著身邊的人往前走,他感覺自己如同一個人偶,不需要想什麼,隨著別人的扯動而前進。

    出院門便不能沾地,唐明河站在門口。

    他頭上被蓋了一張長三尺的正方形紅布,眼前視線完全被遮掩,他只能垂下眼,這樣可以看到一點鞋子。

    他看到唐明河朝他走來,灰色的布鞋最後停在了他面前。

    因為腿一直傷著,他老是麻煩唐明河把他背來背去,但還是第一次感受到這樣的感覺。

    有所依靠的感覺。

    在視線被遮掩的情況下,他的聽覺和觸覺似乎都變得更加靈敏。

    還是那支樂隊,吹奏著前幾天冥婚時的曲子。

    《百鳥朝鳳》的曲調依舊輕快,但唐霜意卻總想到那場冥婚。

    他下意識摟緊了唐明河的脖子,恐懼一點一點吞噬著他。

    唐明河幾乎是把他抱上了轎子。

    轎子裡只有他一人,唐霜意便把紅蓋頭掀起,被剝奪視角的感覺實在是過分難受了。

    他打量了一下這架紅色的小轎。

    手指放到支撐的木棍上摩挲了一下,上面深深淺淺地抓痕,凹進去的口子裡甚至可以看到暗色的血,比轎子的紅漆要暗一點。

    唐霜意感覺脖子被人扼住,在窒息的恐懼下,他下意識想抓住什麼,手指嵌入了支撐木的凹陷。

    就如同曾經在這座轎子裡掙扎的人一樣,他似乎和那些人通感,那種無助與絕望佔據了他全部的心神。

    記“嗚——”下意識發出求救的聲音,但聲音似乎都被禁錮在了這個空間。

    “咚——”轎子停在唐望水家門前。

    唐明河掀開轎簾。

    唐霜意頭上頂著的紅蓋頭被他扔到了地上,揉成一團,皺皺巴巴的。

    他臉上掛著淚珠,好像陷入了夢魘,還在抽噎。

    手垂在兩側,指尖血肉模糊。

    唐明河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暴虐的情緒壓都壓不下來。

    他看到轎壁上深深淺淺的挖痕,他幾乎一瞬就明白了。

    他實在沒想到唐望水會在這種地方動手腳,這裡的怨氣瀰漫在整個轎子裡。

    自責的情緒湧上來,唐明河嘆了一口氣,把這仇記下,他蹲下來輕輕晃了晃唐霜意的肩膀。

    唐霜意如夢初醒,從噩夢之中醒來,他第一反應就是把手放上自己的脖子,沒有任何的痛感,剛剛被人掐著脖子的感受似乎只是錯覺。

    “我……”唐霜意想把這個事情和唐明河說,卻又覺得荒唐,好像真的只是夢魘?

    手指尖針扎似的密密麻麻疼,他垂眼看下去,手指尖一片模糊。

    他腦海裡關於剛剛的事變得有些模糊不清,手上的傷痕也只能代表他剛剛掙扎中將自己弄傷。

    但莫名有點委屈。

    唐明河每每遇到這種情況就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張口欲言,最後又把話吞了回去,他心疼地把唐霜意的手牽起來,看著上面的傷口,他覺得自己早已停跳的心臟在胸口沉重地跳動。

    他會讓唐望水受到十倍、百倍的苦痛。

    轎伕已經轉過頭想要進來,他們在裡面耽擱的時間太久了。

    唐明河把紅蓋頭再一次蓋在了唐霜意頭上。他將自己的手指從唐霜意的指縫間穿過,十指相扣。

    唐霜意的手還帶著溫熱的溫度。

    喜堂仍舊設在唐望水的家中,因為唐霜意姐夫是暫住在唐望水家。

    他本應該進門就被唐明河從背上放下,唐明河卻固執地揹著他到了中堂。

    和之前幾次詭譎的婚禮,這一次的看起來要正常很多。

    唐霜意的姐夫頗為焦躁地在中堂走來走去,他怎麼會不知道這場婚禮舉辦下去他會將兩個鬼王得罪得多徹底,但如果他不來,他會被唐望水直接扔進怨靈河。

    像他們這樣作惡多端的,幾乎一進去就會被吞噬得乾乾淨淨。

    可能會灰飛煙滅,和一定會,他還是選擇了冒險。

    但他很有自知之明,離唐霜意將近一米遠。

    那位御用伴娘就站在唐霜意身邊,每場婚禮她都在當伴娘,她看起來個子嬌小,但力氣卻很大,每每遇到不願意的新娘反抗時,她都會強壓著她們拜堂。

    但此刻她的臉色卻很是苦澀,那張灰白的臉上是僵硬的笑意,怎麼看怎麼不願。

    這場的賓客很多,與之前那種溢出來的快樂不同,他們幾乎都站在牆角。

    沒有鬼想插入三個鬼王之間的爭鬥。

    唱詞的老嫗面色也不好,她訕訕地記看了一眼唐明河,又瞧著站在裡屋的唐望水,秉承都不得罪的原則,她對唐霜意和新郎之間的距離視而不見。

    “一拜天地!”

    伴娘不太敢引導唐霜意,唐霜意不知道方位,就隨便朝一個發現彎了彎腰。

    “二拜——”老嫗話還沒說完,唐明河就輕嗤了一聲:“哪兒有什麼高堂。”

    老嫗看著唐明河不善的眼神往後退了幾步,她剛想念最後一句,後知後覺閉嘴,直接跳到:“送新娘入洞房。”

    她甚至不敢不加主語。

    伴娘用一根紅綢纏住自己和唐霜意的手腕,然後拉著唐霜意往裡走。

    她還蠻注意距離。

    “等等。”唐望水喊住伴娘。

    “先鬧喜吧。”唐望水眼睛眯了眯,他笑起來總讓人覺得他在算計一些什麼:“俗話說新婚三日無大小。”

    他說話時眼睛一直看著唐明河,他真的太期待唐明河的反應了。

    他生前處處被唐明河壓一頭,死後也只能勉強集結村民和他對抗,他算計來算計去,把唐明河和唐霜意的事兒鬧得全村皆知,也總沒落得好。

    但他就想知道唐明河會做什麼反應。

    唐明河今日換了一件西裝面料的長風衣,立體裁剪,他看著唐望水似笑非笑,眸色幽深、銳利森冷,語無波瀾地說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