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352. 過招 天道有常。

    不過仕林中漸起了為王雲鶴說話的聲音。還是有一些如趙蘇這樣的人,覺得王雲鶴此舉很好。其中不乏聰明之輩。有揭穿是“小人”不願王雲鶴為君子張目的。

    也有說王雲鶴六十多還不到七十,什麼叫戀棧權位?如果這樣說的話,那麼朝中七十以上的人是不是都得滾回家抱孩子了?要說別說哪一個!

    還有人把矛頭指向了鄭侯等人,鄭侯兒子都要五十歲了,他還當什麼三師三少?在太子那兒掛什麼名?

    鄭侯也被人說了,卻很穩得住。

    任憑外面怎麼說,他只把鄭熹叫過來:“他們惹的事,倒叫老子捱罵!我又沒有將王雲鶴如何!你說,叫我怎麼辦?”

    鄭熹又好言安慰:“既是他們惹的,必不會坐視那些人將話扯偏了去。您也不須著急,我們不出手,自有人有更狠的。”

    鄭侯咕噥道:“王雲鶴想幹什麼?一把年紀,又想起少年之志了嗎?”

    鄭熹一笑:“這些儒生,志向一直都在的。只不過有的人當真,有的是當是拿來謀爵祿名望的墊腳石罷了。究竟誰真誰假,又有什麼關係?合用則用,不合用,還要留著、敬著嗎?”

    鄭侯道:“他,有點可惜了。”

    鄭熹道:“我明白的,他忙了一輩子,及時退下去,對他也是好事。”

    ——————————

    鄭熹料得很準,他還沒有說什麼,京中便又有另一種說法——王雲鶴為相二十年,天下皆知其賢名,要做什麼就做什麼,仗著是先帝老臣,以勢凌君。天下的事,都聽他一個人的。

    只知有王相,不知有陛下。

    這說得也是一部分的事實,新君確實不是個果決的樣子,連新人換舊人都辦得沒個明確的章法。剛登基那會兒,整個朝廷的大臣都有默契地想請他“垂拱”。

    當時是大家的共識,都有參與的,現在倒都推到了王雲鶴的頭上了。

    最早給祝纓傳這個消息的人不是與士子接觸的趙蘇等人,也不是方刺史等新交的朋友,而是祝青君。

    祝纓認真地問道:“街面上有人這麼說的麼?”

    祝青君道:“是,還說王相公辦事比陛下明白呢。”

    有點不妙啊!

    祝纓想。

    她面上仍然保持住了鎮定,對祝青君道:“不要去傳播這樣的話。”

    “是。咱們的人不敢胡說的。”

    這次的流言可比上次可怕多了!就算是仕林,也得想一想,確實是王雲鶴比皇帝可更能幹一點。一旦這麼想了,就會掉到陷阱裡!

    祝纓輕嘆一聲,對祝青君道:“找個可靠的人,傳出話來,這是陛下心裡有先帝,是孝道!”

    祝青君道:“三年無改父道?”

    祝纓點了點頭。

    祝青君小聲說:“可是……也快三年了,是不是得準備改了的意思?”

    “先把眼前這一關過了吧!”再蠢的皇帝,也不會容忍有人挑戰他天下共主的地位。相反,越平庸的,越擔心。

    祝青君匆匆離去,她沒有去找街面上的那些人物,自己拖了件黑衣一裹,跑到個茶樓外面,蹲在僕人堆裡。趁著僕人也指點江山說八卦的時候,將“孝道”的說法散播了出去。別人再看她時,她已經不見了蹤影。

    祝纓很懷疑,這樣的流言沒多久就會傳到皇帝的耳朵裡,但是如果皇帝聽了不說,別人是很難找機會為王雲鶴向皇帝辯解的。

    這件事情,祝纓也覺得棘手。

    到得臘月,又有不少地方報了雪災,“凍死牲畜無數,壓倒房屋以萬計,百姓凍死者若干”另一些地方又沒有雪,地方官擔心會影響明年的收成。

    這是瞞不住了的。王雲鶴與鄭熹將幾份報災的摺子一併送上,皇帝當時臉色就難看了起來。王雲鶴又奏請及時賑災:“天寒地凍,一旦拖延,就會有更多的是凍餓致死。”

    皇帝鬱郁地道:“你們與戶部擬個條陳來。”

    王雲鶴應下了,與戶部商議過後,還要減免災區的一些賦稅之類。

    第二□□上報給皇帝,皇帝突然哽咽了:“先帝在時,風調雨順。算我登基以來,災害不斷,難道是我的德行有虧嗎?我將來如何有面目去見先帝?如何有面目去見太-祖太宗?”

    此言一出,大臣們都站不住了,一齊跪倒:“臣等有罪。”

    鄭熹道:“豈是陛下之過?皆是臣等不能調和陰陽,以致上天示警。”

    祝纓心裡咯噔一聲。

    鄭熹才幹了幾天丞相啊?調和陰陽?這是逼著王雲鶴走?不走就坐實了戀棧權位……

    祝纓深吸了一口氣,正要起身說話,動作到一半,一旁魯太常迅捷地拉住了她,低低嘶語:“別作死。”

    一個聲音從後面冒了出來:“與丞相何干?”

    餘清泉!

    餘清泉侃侃而談:“世有陰陽,有四季、有日夜,這些都是自然之理。沒有總是白天不過黑夜、都是春天沒有冬天的。先帝承了秋日的收穫,而您不過是遇到了寒冬,這與德行有什麼關係?

    天道有常。熬過寒冬、國祚綿延,就是您的大功德,先帝、太-祖太宗又能說您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