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171章 殺生

 祝纓道:“小心一點,他應該有兇器。”估計得是菜刀。

 命人拿梯子,將穀倉的透氣窗先給釘死了,再讓打開穀倉的大門!

 衙役用力將門板踹開,門板轉了個半圓重重地拍在了牆上!裡面是穀子!眾人小心地往前搜去,一個黑影從穀倉裡躥了出來!

 婁七!

 婁七跑得很快,饒是衙役們與官軍有心理準備了,還是被他驚了一下,沒能第一時間動手。婁七跑的方位很刁鑽,他試圖從兩隊人中間的縫隙裡穿過。只要他能跑得足夠快,就能跳進附近的一條小河裡。

 兩邊穀倉頂上,官軍也放箭將他幾面退路堵死。因為怕誤傷了下面的衙役,婁七跑近衙役的時候,官軍反而不射了。都預備著萬一婁七走脫了,再亂箭給它射死。

 此時,趙蘇張弓搭箭,一箭射到婁七的左肩上,趙蘇不慌不忙,再射一箭,這下正中他臀上,婁七腳步開始踉蹌,趙蘇又一箭射到他腿上。

 顧同扼腕:“你這手行啊!學裡也不見你特別出彩呢!”

 趙蘇矜持地笑笑,縣學都是花胡哨,樣子貨,射個靶子就當是武藝高強了,他打小射得更多的是活靶。

 衙役們一擁而上,四個彪形大漢飛身撲上!兩個人搶到了他的兩側,一人扯住他的一條胳膊往後一別一壓!一個人一腳踩在了他的腰上揪起了他的頭髮往後一拽,讓他仰面向天。

 最後一人抽出朴刀來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祝纓踱了過去:“婁七?”

 “什、什麼?”這個面目普通的男人一臉的茫然,帶著哭腔道,“饒、饒命啊!大人,小人收穀子太累,在裡頭睡了一覺。”

 衙差們也吃了一驚,以為抓錯了人,他們手裡的這個人看起來是一點也不窮兇極惡的,就是一個非常常見的普通的男子。他們甚至想現在就拿出畫像來確認一下!

 祝纓喝道:“按住了他!”衙役們手上忙又加重了一點。

 祝纓對里正招了招手,里正小跑著上來,他也很驚穎,好好的穀倉裡怎麼來的生人?他仔細一辨認,道:“這不是我們村的人!”

 顧同喝道:“婁七!你還裝?!!!老師,您看他手上!”

 拽著婁七胳膊的衙役微微動了動手,將他的手腕更往外扯開了一點。

 婁七的腕子上一枚已變了形的金鐲子,鐲子圈口略細是個女式的鐲子,往他的粗胳膊上一套,幾乎要套不下。這鐲子顧同不確定是不是王小娘子的,以顧同的眼光來看,得是個縣裡富戶才能戴得起的樣子,上頭還嵌著珍珠哩!

 婁七的不哭了,一張平平無奇的臉上露出一種麻木的兇惡,沒想到有人會搜到穀倉。新谷入庫,已經裝滿了的倉庫近期都不會有人再進來仔細看的。

 現在被叫破了,他也不怕,不過是抓起來問罪。從審到判,有的時候機會越獄出逃。

 祝纓問道:“你就是婁七?”

 “是你婁七爺爺!”

 無論衙役、官兵都露出氣憤的神色,祝纓嗤笑一聲,問道:“河西村的火是你放的?”

 “當然。”

 祝纓指著他手腕上的金鐲,道:“這個也是偷的了?”

 婁七笑得猥瑣而瘮人,司法佐大喝一聲:“王家大院的案子是不是你犯的?!說!”

 “那小娘們兒,滋味不錯。”婁七笑著,看向祝纓身側的小江,將舌頭伸得很長,靈活而快速地將上下唇舔了一週,發出咋嘖聲響。

 祝纓皺皺眉,而手將司法佐的佩刀抽了出來,將刀尖捅他的嘴裡,一拉一旋!

 婁七發出淒厲的悶哼!

 祝纓將刀柄遞給司法佐,道:“帶人搜穀倉去!”

 里正慌忙道:“小人叫人來幫忙,就回來,就回來!”他跑得飛快,一氣找了好幾個人:“快!跟我走!好容易收成還行,叫這群鬼一陣兒亂翻,豈不糟蹋糧食?”

 村民們聽了也有點著急,都跟著跑了過來。

 有村民幹活,衙役們也沒閒著,他們也搜一搜,村民們看衙役們沒有胡亂潑灑糧食,漸漸放下心來。

 忽然,一個村民大叫:“這是什麼東西?!!!”

 又一個村民說:“我這兒也有!”

 他們一套翻,後一個村民那兒翻出一個籃子,裡面是些還沒吃完的食物。旁邊另一個後生說:“這不我家的籃子麼?才說少了飯,還道已經送到地裡去了,竟是被他偷了嗎?”

 第一個村民已經在罵了:“天打五雷轟的畜牲!他不得好死!”

 衙役們圍了上來,問道:“怎麼了?”

 “畜牲在穀倉裡大解,我摸了一手!”

 普通一個村民也不知道該搜什麼,只是覺得地上突然出現的一堆沒歸攏的穀子有些乍眼,伸腳撥了兩下,軟乎乎的像爛泥,蹲下拿手摸了摸,居然是糞便!

 衙役們也生氣了:“真不是個東西!!!”

 村民們趕緊將周圍的穀子撥開,將好穀子又查了一遍,往外取簸箕清理穢物,還有人跑去向里正告狀,說著說著,狠啐了婁七一口,里正氣得要打婁七。

 衙役們要攔,里正恨恨收手,心裡又苦又氣:“這下可得重新翻倒一遍了,糟蹋多少糧食!”

 婁七一嘴的血,疼得臉也抽搐了,他的舌頭只有一半連著舌根,祝纓下刀向來是要見血的。她對衙役使了個眼色,衙役鬆開了手,婁七又要跑。祝纓又對里正道:“去,把賊拿了。”

 里正兩眼放光,還沒動手拿掃帚簸箕的村民回來了,就手劈頭蓋臉就打了下去,村民們跑了出來,見祝纓也不阻止,都上來圍毆婁七。

 祝纓看了兩眼,對司法佐道:“一會兒這個遊街。再巡諭各村,還有一個毛六也跑了,凡有生人,都留意著。記著,是生人,我不管是好人還是壞人,只要生人,我都要他們留意上報。”

 “是。大、大人……”

 “嗯?”

 “快、快,快打死了。”

 祝纓笑笑,道:“停手。”

 衙役們這才上前阻止了村民,只見婁七已是滿臉血了,祝纓道:“好了,咱們走。”一行人押著婁七帶回了王翁家。

 王翁家的嚮導快跑幾步去報信,王翁帶著兒子出迎:“大人!”

 “是他嗎?”

 王家父子見婁七的慘狀先嚇了一跳,仔細一看登時氣怒:“就是這個禽獸!”他們就要取刀來殺婁七。

 祝纓道:“是他就行了。不許動私刑。”

 婁七喉中“嗬嗬”作響,丁校尉這一趟沒能幹上最出彩的,心中正不快,聽得覺得心裡發毛,抬起拳頭一陣暴打:“你還裝象!”

 祝纓道:“行了,別打了,怪沒趣的。”

 丁校尉一想,確實沒趣兒,收了拳頭走開了幾步,只見祝纓緩緩抽出長刀,下一瞬,白光閃過,彷彿一道細小的閃電劈到了婁七頸側。

 司法佐和王翁被濺了一身的血。

 祝纓拿刀鞘捅一捅司法佐,司法佐跳了起來!祝纓道:“拖著屍首,遊街去。”她看了看自己的刀,小吳知機,找王翁討水洗刀。

 王翁大口地喘了幾口氣,道:“多謝大人除去此害。”

 “哦,逃犯拒捕,應該的。”

 祝纓洗了刀,又洗了手,不顧王翁的挽留也沒再問王翁家的事情,帶著人重回婁七與毛六分開的岔路,再去追蹤毛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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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六比王大虎、婁七都好抓,連祝纓也沒有想到毛六的落網是這麼的容易。

 福祿縣鄰近大山,縣內也有些小山小丘,又常有些溝溝坎坎。離村不遠就能看到些野雞之類,也有些野物四下躥著。村裡的機靈人會下點獵套挖個陷阱之類,抓到野味倒能賣幾個錢。

 毛六這條路沒有挑好,他逃跑後沒有留意,一腳踩空落進陷阱裡,將腿也折了。正值秋收的時候,誰也沒心思檢查這陷阱,他掉下去之後因受了傷爬不上來,祝纓找到他的時候他已三天沒吃東西了。

 祝纓從上面垂下一根繩子,他拽著繩子往上爬。爬上來之後便說:“大恩大德,結草銜環。”

 顧同拿著畫像和眼前人一對:“毛六!”

 毛六也與婁七一般,也不想承認,祝纓踢了踢地上的一個東西,道:“這個也帶走。”這是一柄鋼叉,河西村丟的幾樣東西里就有這一樣。

 衙役們如得了法寶,將一根鐵鏈套到了毛六的脖子上,再抬手劈頭蓋臉一頓好打:“你這賊!這是哪裡來的?”

 毛六道:“我揀的。”

 祝纓道:“王大虎、婁七已然伏法了。”

 毛六臉上的表情告訴了所有人,他就是毛六。

 丁校尉樂了:“得來全不費功夫!祝大人,恭喜恭喜!”

 祝纓道:“這些日子辛苦丁兄了。”

 “不辛苦不辛苦,應該的!保一方平安,也是我等職責所在嘛!”

 兩人客套一回,衙役們又看他已不能行走,再要騰一頭驢給他坐上。祝纓也沒有反對,只是說:“去河西。”

 毛六臉色一變,不顧腿傷掙扎著要跑,跌下了驢來疼得一陣抽搐,卻又堅持裝死。祝纓道:“捆了帶走。”

 衙役們氣他不老實,拿麻繩將他捆成了個攢蹄模樣,一根大粗槓子從中穿過,像抬死豬一樣抬著。此地離河西村已頗近了。祝纓等人回到河西村,這裡稻穀已收得差不多了,村裡辦白事的人家正在撤幡——天氣仍熱,他們已將人下葬了。

 看到祝纓又回來,河西村的里正只得又出來迎接。祝纓用馬鞍指著毛六道:“認一下吧,有沒有他。”

 王大虎、婁七的屍首都拿去遊街了,最後的終點是縣城。毛六是個活物,正可帶過來告慰亡者。

 衙役們將大粗槓子一抽,毛六落到了地上。里正叫來人,年輕後生揹著個拄杖老者跑得飛快,全村人都圍了上來。老人道:“有他!是他害的小童,還有兩個!”掄起柺杖就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