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119章 刺客

    來人個頭不算矮,祝纓以金刀刺入他的腹部。七月天氣並不寒冷,人們穿得仍然單薄,這幾個人都穿一層單布衣。金刀雖因為短可以被帶入皇城,它的刃部仍然足夠沒入一個人的皮膚。祝纓仍然是握住了金刀,用力向上一挑,將此人肚腹破開一道大口子。

    最後一人的刀也到了她的左肩上!

    此時,皇城門口的禁軍也被曹昌的大叫吸引了過來,來往應卯的官員大部分都被驚得來不及反應,還有幾個處變不驚的一面叫禁軍,一面招呼家僕過來幫忙。可賊人手裡有刀,大家又不敢上前,只能圍成一個鬆散的半弧,喊:“休要傷人!快快束手就擒還能留爾等一條性命!”

    大理寺來應卯的見狀,先打聽:“怎麼回事?”一看是祝纓,膽小的招呼禁軍快點來,膽大者開始乍著膽子上前摸死去匪徒的刀,要來幫忙。左司直將被馬踩死的那人的刀提了起來:“小、小祝!我來幫忙了!”

    左司直刀才拿起來,祝纓就捱了第二刀,而禁軍也趕到了。

    與一般人認知裡不同的是,並不是每個禁軍都佩了實用的武器,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禮儀性的。好在來的這個李校尉的刀還是很趁手的,他揮刀上前,身後的一隊士兵執長戟,兩人一組,將地上幾個先叉住了,被剖的那個還沒死透,又動了一下,兩個禁軍一緊張,手一抖,又給他開了個大口子。

    剩下的人將長戟對準最後一個賊人。

    那人見勢不妙,將手中刀往李校尉臉上一扔,又往旁邊溝裡一跳!

    從他們跳出來,到最後剩了一人跳回溝裡,一共也不過是祝纓吃完兩塊肉餅的功夫。

    大理寺諸人一哄而上扶起祝纓,祝纓提著刀,道:“我沒事!給我匹馬!”

    左司直把手裡的刀扔了,說:“還什麼馬啊?我給你請假,你趕緊回家。快!誰有車?坐車回去,哎,請大夫!”

    祝纓道:“大姐就是大夫!馬!”

    曹昌連滾帶爬地回來,驢也丟了,他深悔自己沒用,被聞訊而來的甘澤揪著罵:“你還有什麼用?”

    祝纓道:“你別罵他!”

    四下張望,把左司直的馬搶了,單手翻身上馬。左司直道:“你幹嘛?!”

    祝纓冷笑道:“他現在可沒刀了,我有!”

    左司直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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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纓不是個吃虧的主兒,更不是個魯莽之人,她知道自己受了傷,但是要追蹤抓人,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叫這些人一阻,再抓到人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如今的京兆尹可不姓王!

    她一提馬,絕塵而去,餵了周圍與左司直同樣驚呆的人一嘴灰。她循著排水溝的方向就追了過去,中途見到可疑蹤跡,下馬觀察一番。在一處橋底下找到了此人從排水溝裡跑出來的蹤跡,上馬繼續追蹤。

    很快在城南一處破爛的院子裡堵到了人!

    此時她已帶著半身血追了大半個京城,那人衣服還沒來得及換,便被祝纓縱馬踏破了門板!

    祝纓的身後,是李校尉帶著幾名禁軍,再遲一點,是京兆府的衙役聞訊而來。再遠一點,是有些請了假跟來的官員。再遠處一大圈兒,是早起的百姓來圍觀。

    祝纓臉色蒼白,對李校尉說:“就是他了!”禁軍一擁而上!

    京兆府、萬年縣的衙役都認得祝纓,都大驚:“小祝大人?你這是怎麼了?”

    “受累,到我家裡說一聲,讓大姐準備給我包紮,我捱了兩刀。”祝纓說。

    衙役們哆嗦了一下:“竟是真的受傷了嗎?”

    祝纓笑笑:“拿人吧。”

    衙役們還要說:“這個,是在京兆地面上犯的案,得歸我們管吶……”

    祝纓道:“你們自己商量,我是苦主,我還想拿來親自審呢。”說完將金刀收了,開始慢慢搜索起這間破屋,在鋪下搜到了一個小包,打開一看,是一包金子。

    “豁!買兇?!”

    祝纓道:“這個也是證據了。”

    說話間,柳令親自趕到,說:“發生什麼事了?三郎?”

    祝纓對他點點頭,道:“咱們交割一下?還是?”

    柳令馬上說:“我來!”

    祝纓道:“來,寫字據。”

    “你還……都這個時候了……”

    李校尉也有點吃驚,他不怕見血,但沒見過祝纓這麼冷靜的。祝纓跟柳令交割完了犯人、賊贓,讓柳令簽字畫押完了,對柳令說:“此事幹系不小,柳令一定要小心,謹防有人滅口。到時候你會說不清的。”

    交代中,胡璉也帶人趕到了。祝纓對他點點頭:“犯人找到了,剩下都交給你們了。”

    最後對李校尉說:“你協商吧。”

    此時甘澤又衝了過來,他是帶著車來的:“快,我接你回家!!!”

    祝纓道:“回我家,別叫我爹孃擔心。我出事了,就更得回家。他們受不起見不著我的*。我家裡也有藥。”

    “行。”

    祝纓不再抗拒,上了車,看到了曹昌,說:“別哭了,不*的事。”

    甘澤道:“他還有臉哭呢?!”

    祝纓道:“老左呢?給我請假了沒有?事兒還沒交代呢。”

    “你閉嘴吧!!!”

    甘澤把祝纓送回了家,彼時花姐還沒出門,甘澤把門拍得山響,曹昌道:“那邊小門我有鑰匙。”

    “你閉嘴!”

    祝纓道:“你是叫他來給我養馬的,又不是叫來當護衛的,你這要求就過份了。”

    甘澤道:“你也閉嘴!”

    張仙姑來開了門,邊開門邊說:“哎喲,誰呀?怎麼這麼……甘大……”

    “嬸子,實在對不住!”甘澤說,“快!三郎!”

    祝纓從車上跳下來,踉蹌了一下,撲到了張仙姑懷裡。張仙姑看著個血人嚇了一大跳,看清是女兒,又受到了更大的驚嚇!女兒就是她的命!

    她當機立斷:“快!進屋!花兒姐!花兒姐!老頭子!老頭子!”

    就要背祝纓進去,甘澤道:“我來!”

    張仙姑道:“你看好車吧!老頭子,快來!阿昌,拴門!”

    把女兒往祝大身上一扔,張仙姑扶著女兒回到後面的屋裡,把臥房的門一關,連花姐一塊兒關進去。自己拉著要進去的甘澤問長問短:“到底怎麼回事兒啊?!哎喲,你這身上也有血了……”

    甘澤踢了曹昌兩腳,問:“門拴好了?牲口喂好了?快收拾了去,再來回話!”

    裡面花姐臉色也是煞白,問祝纓:“怎麼回事?”

    “有人要買我的命吧,大約是段智,近來就他有錢腦子還不好使。”祝纓馬上說出了最懷疑的人。

    花姐道:“你別說話了,也先別動!你血流得太多了!”手都開始發涼了。

    她拉開了門,對杜大姐說:“你去燒熱水!”自己去房裡拖了藥箱過來,又把臥房的門關上。她把祝纓的衣服剪開,接了水,先擦洗傷口。

    祝纓這傷口很倒黴,左背上有、左腿上有,甚至無法躺平,只能側臥。刀口頗長,花姐道:“還沒結痂,這……”

    “縫一下唄,”祝纓口氣很輕鬆地說,“能好得快一點,總不能由著它流血吧?”

    “你該早一點回來的。”

    “那賊人就跑了。現在京兆這個熊樣你又不是不知道。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的……”

    “留著點力氣,別說話。那……我縫了?”

    “嗯。”

    花姐把窗簾也掛起來,屏風也推開,讓採光變得好一點。花姐深呼吸,說:“我、我先配劑藥你服下,疼痛能輕一些。”

    祝纓道:“那得拖到什麼時候?來吧!別哭,哭了就看不清了。這點疼也不算什麼。更苦的時候也不是沒有。”

    花姐兌了水,先給她洗傷口,再取針,配以麻線,為了讓祝纓少受苦,花姐先紉了數根針,每根針上的線都很短,這樣可以讓線儘量少地撕扯皮膚。張仙姑很快也進來了,花姐縫傷,張仙姑就給祝纓擦汗。

    縫好後敷上傷藥,纏上紗布,蓋上被子。然後打開門說:“行了。”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甘澤進來說:“七郎讓我給你帶句話:安心養傷,有他,會給你個交代的。”

    祝纓道:“給大人帶句話,是我沒料到,過招的人能這麼直白這麼蠢。”

    花姐和張仙姑一直圍著床,甘澤點點頭:“你好好修養,嬸子,我先回去回話。”

    張仙姑這才坐在床邊抹眼淚:“這都怎麼了?幹嘛這麼拼命呢?”

    祝纓笑道:“也就這一回,沒料到麼……”

    張仙姑道:“那根參還收著,我去給你燉雞。”

    花姐低聲道:“乾孃,還是我去吧,再燉些補血養氣的藥膳來。”

    “哎!”張仙姑就不跟花姐爭這個了,“這兩天咱們倆輪流守著她,別叫杜大姐和阿昌幹這個了。甘大郎我已經打發了,老頭子跟阿昌說話了。有什麼事兒,咱們給攔下來。”

    花姐低聲道:“懂。”

    張仙姑道:“不行,等會兒搬小榻來,我就在這屋裡守著。我是她親孃!”

    “哎。睡著的時候,別叫她壓著了傷口。”

    “行。”

    祝纓在她倆商量聲中安心地睡去了,張仙姑拿熱水給女兒擦乾淨了身體,給她套上一套新的寢衣,小心地拿被子給她蓋上,輕撫著她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