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119章 刺客

    陳巒笑道:“淘氣。”然後又踱步走開了。

    施鯤嘆息一聲:“唉,何必多事?”

    “不敢狡辯,我心中有怒氣。”祝纓老實地說,“好好地幹著活兒,讓我回家歇倆月。倆月回來,積了一堆的公務,著急上火的,可遭不住再來一回了。還是硬一點好,下回他們就找軟柿子捏去了,我也清閒。相公,快給我把公文批了吧?”

    施鯤居然聽笑了,指著王雲鶴道:“找他。哎呀,你就板著臉了,沒聽年輕人說麼?早點幹完早得清閒。”

    王雲鶴對祝纓道:“你還要幹什麼?”

    祝纓上前把假須摘了下來塞進袖子裡:“不幹了。”

    王雲鶴這才低頭看公文,施、陳二人也各忙各的去了,都覺得段智這回惹錯了人。王雲鶴批著公文,問道:“京兆府的案子怎麼變多了?”

    祝纓道:“事情就那麼多,不在開頭摁住了,就在後面費勁。”

    王雲鶴邊看邊搖頭,道:“這可真是……”

    祝纓站在他的案邊,低聲道:“也許,主父偃說不能五鼎食便要五鼎烹的時候,並不是奔著被烹去的。他只是不想跟剩飯雜草米糠一道進大鍋煮,再倒進豬食槽裡。”

    王雲鶴的筆頓了一下,在公文上落了一個墨點,又很快恢復了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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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纓粘了副假須,也就帶了小半個時辰,卻給段智帶來了巨大的傷害!

    首先,御史沒有認真地*祝纓,御史臺彷彿沒聽過這件事情一樣,個個裝聾作啞。

    其次,他又被他的弟弟段琳給說了一頓。

    當天晚上,段琳就又到了段智家裡,苦口婆心對段智說:“且不論鄭氏之殘暴陰險,必不會袖手旁觀。就說這個小兒也是個狡詐之輩。以鄭熹之城府,能夠讓他放心交付大理寺一應庶務,這就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世人都被那小子的諂媚相給矇蔽了。大哥,我自有安排,你稍安勿躁。”

    段智就聽不得弟弟訓他,有道理的就罷了,這個黃口小兒,哪有什麼“不簡單”的樣子?他嘲諷地說:“他在氣人這一項上確實不簡單!”

    段琳又請段智冷靜:“知道他在氣人,又何必與他一般見識?大哥,還請沉住氣。”

    “這是說我不穩重了?”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不過這一次,御史*他,咱們且看熱鬧就是。大哥出來請旨徹查,是自己將事情攬了上來。弄得他們把咱們給鉤上了,得不償失。”

    說到這個段智就不服氣了:“我打他條狗怎麼了?鄭熹不也是這麼幹的麼?”

    段琳臉色一變:“大哥!當年鄭熹殺的是奴婢!祝纓是朝廷命官!”

    段智心中一突:“我沒……”他只是打個比方,沒想!等一下!弟弟這話倒提醒他了。段智心中有了主意。他說:“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經動手了了,就不能不啃下這塊骨頭。否則這一口氣洩了,別人怎麼看咱們家?那群見風使舵的傢伙不幫著鄭熹對付咱們才怪!”

    “大哥!”

    段智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朝廷命官!”

    段琳心道,你知道這一條就好。這大哥是勸不好了,只要大哥不犯大錯,還是不要再繼續*他了。段琳沒有埋怨哥哥一鬧把他兒子一個頭名弄沒了,而是很禮貌地說:“祝纓一個年方二十的人,又無資歷又無蔭庇,讓他且熬著吧。”

    段智也笑了。心道:那我可要做個好事,讓他不用再熬日子了呢。

    段琳以為自己勸成了兄長,也滿意地告辭了。

    讓段琳欣慰的是,接下來的日子裡雖然有許多人在看笑話,對著祝纓光潔的下巴笑,但是段智都沒有再跳起來罵人。

    祝纓的日子也變得正常了起來,她把大理寺的暑天補貼很快籌措到位發了下來,先穩定了人心。然後就被鄭侯給叫到了府裡去。

    她純屬是被牽連的,事情了結,鄭家要安撫她。

    鄭奕、鄭衍兄弟連同他們的父親,一起請鄭侯出面給安撫一下。祝纓與鄭衍打了個照面,他長得與鄭奕有幾分相似,不過年長几歲,小肚子微微外凸,略有點發福。一看面相就知道是個愛酒桌吹牛的人。

    話說出來,許多人都愛酒桌吹牛。

    鄭侯笑呵呵地:“三郎受委屈啦。”

    祝纓一臉的莫名其妙:“我委屈什麼了?”

    鄭奕道:“害!三郎,這個……此事……”

    鄭衍倒是乾脆,他起來給祝纓作了個揖:“三郎,兄弟,對不住,是我當時酒喝多了就胡說八道了。你多擔待。”

    祝纓笑道:“原來是為這個?那您沒見過我喝了酒之後是怎麼胡說八道的。”

    鄭衍發出了好奇的一聲:“咦?”

    鄭熹在一邊說:“快別說你的酒品了!”

    鄭奕的父親問道:“怎麼了?”

    鄭熹道:“四伯不知道,他呀,是丞相都不敢讓他喝酒的人。一喝酒,什麼都敢往外說。”

    祝纓道:“我不是。誰在我面前我才說誰,沒見著的不會說的。”

    “還說!”

    祝纓沒閉嘴,她下了個結論:“都是段琳不好!”

    鄭侯中肯地說:“對!”

    鄭侯留了祝纓吃飯,祝纓也不客氣,鄭熹特意囑咐了:“不許給他上酒!”

    鄭衍好奇地問:“這麼可怕麼?”

    甘澤一邊給他倒酒一邊低聲說:“不想跟金彪一樣,就別在他喝酒的時候出現。”

    “金彪?”

    甘澤低聲說了金彪之可憐,鄭衍聽得直笑:“這孩子挺可愛的。”

    鄭奕見他哥哥似乎忘了自己是來幹嘛的,主動與祝纓攀談了起來,祝纓也跟沒事人似的接著跟他聊天兒。並且說:“沒事兒,都過去了。不是這一件,還有另一件,誰攤上了誰還手就是了。”

    一看鄭衍,又沒事人一樣跟鄭熹喝酒呢。害!誰家沒幾個傻親戚呢?

    鄭侯、鄭熹為了這個傻親戚收拾局面,倒比段琳跟段智講道理輕鬆許多。祝纓也不去記恨鄭衍,從鄭熹手裡拿了安慰她的一些夏季之用品也毫不手軟。

    如是風平浪靜一個月,又一年的中元節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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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十三,祝纓照舊應卯。

    每天,祝纓騎著馬在前面,曹昌就騎頭驢跟在後面,驢上放著一些祝纓用的東西比如她的加餐肉餅之類。等到了皇城門口,曹昌把東西交給祝纓帶進去,自己再將牲口帶回家餵養。

    今天彷彿也是一樣。

    只是快到皇城的時候,突然從路邊的溝裡躥出幾個人來!

    祝纓勒了一下馬,臨近皇城,她騎得並不快,離幾人還有數步的時候就停住了。正要說什麼,瞳孔倏地收縮了一下——這些人手執鋼刀正向她衝來!

    祝纓不及細想,用力一鞭抽在馬臀上,驅馬奮力向前!

    皇城前有一道象徵性的河,河上有數道橋,過了橋就有大把的禁軍了。現在她離這橋也不過是數丈遠。她其實挺好奇的,什麼人這麼有勇氣,在這兒跟她動手?!

    她還有心數了一下,四個人,人數不少了,夠看得起她的。

    馬一吃痛,長嘶一聲便往前衝。祝纓猶有閒心感嘆:金良是個實在人,給選了匹好馬。

    這馬兩隻前蹄幾乎要騰空而起,猛地踏到了第一個人的身上,踩著那人往前衝去!那人的鋼刀也沒收住,跟著落了下來。祝纓是沒見過這個陣仗,只好本能地反應,她伏低了身子偏向一側,拿馬來擋著自己。

    不幸腿上一涼,第一人固然被馬踩著了,但他手裡的鋼刀落到了馬腿上,馬一吃痛本該前衝,但因傷的是腿竟踉蹌了一下就要跪倒,祝纓因為坐在馬上,腿上也著了一下!馬前腿一跪,祝纓機敏趕緊鬆開馬蹬,從馬上往旁邊的地上一滾!她還沒滾出兩尺遠,馬倒摔倒了!

    如果不是滾得快,她不被馬甩出去也得被馬給壓住了。

    後面曹昌大喊:“殺人啦!快來救命啊!!!表哥!!!”

    對方還剩下三個人!他們一驚之下,又醒過味兒來,三個人竟然不理曹昌,提刀往祝纓這邊殺來。曹昌催動驢子來救,最後一人反手一刀劈過來,這驢竟然比馬有想法,它馱著曹昌跑了!

    祝纓只覺得自己全身都在發熱,她的精神很興奮,但是頭腦很冷靜,手也很穩。她站著,不去管受傷的腿,卻將鄭侯之前給的那把金刀握在手裡。這刀很短,祝纓看向三人,她選定了最右邊上的一個,提前往邊上一躍,躲開了三人的亂刀,手一揮,小刀插入此人的喉中,手握緊了刀柄用力一劃!

    然後猛地向地上一伏一滾,再次滾了開來!

    那人的喉嚨被橫著切開了一道大口子,血噴得到處都是。

    祝纓再將滾地而起,此時腿上的傷口才覺得疼痛,而另外兩人又提刀殺到!

    祝纓極少與人正面對戰過,卻出奇的冷靜,她又是一個翻滾,滾到了剛才切的那人身邊,從他的手裡抽出了鋼刀。左手執刀,右手執短刃,一個翻身站了起來。剩下的倆人離她已經很近了!

    對方的動作在她的眼裡放慢,一個節拍一個節拍的。她很小的時候就發現了,人的動作可以分成一個節拍一個節拍的,只要抓住了節奏,做什麼就都會很容易。

    人也是一樣。她不求一次對付所有的人,也是一個節拍一個節拍的來。她傷的是左腿,就挑選自己右邊的人動手,左半邊身體再受傷也無所謂。她架住右邊一人的鋼刀,那人力氣比她大,鋼刀一沉、腕上一痛,緊接著鋼刀被磕飛,她也不在意,身體猛地往前一撞,撞到來人懷中,右手金刀再次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