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枯榮 作品

第175章 龍游蛇盤豈不爭

 原來路、蔣二人一路直去洞陽城,路生混江湖多年,銷贓出貨經驗豐富,並沒有急著胡亂找家丹藥鋪出手,而是假扮買家,一家家詢價過去,一天工夫,幾乎跑遍洞陽鋪子,最後敲定城中繁華地帶,鋪面最大的‘濟元堂’。

 饒是如此,路生依舊多留了個心眼,第二天去談買賣前,將一半的丹藥留給了蔣常吉,讓他留在鋪子外靜觀變化,以防店鋪欺生,強買強賣。

 結果不出路生所料,鋪子驗完樣品,馬上報出了一個令他無法拒絕的價格,等他把身上所帶丹藥全部拿出,突然翻臉,攀指路生以次充好,詐騙商鋪,隨即招來洞陽隱元嬰地仙,不僅吞了貨,還將路生打傷,捉去了洞陽隱牢獄。

 蔣常吉不敢逗留,怕遲則生變,一路御風,不敢休息片刻,這才弄出這副模樣。

 谷涵陽自知斤兩不夠,這種大事必須由林默出面想轍,起身去他臨時居住的屋子,卻見照歲正靠在門框上,身子堵了大半個門口,悠閒喝酒,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打又打不過,還能衝他撒氣,於是沒好氣地道:“好狗不擋道,不幫忙辦事就算了,別在這兒礙眼。”

 照歲也不挪步,睜著眼上下打量著他,也不跟他急,似笑非笑道:“你就這麼去找他?”

 “不找他,難道找你。”谷涵陽氣鼓鼓回了一句。

 他並不清楚照歲這些天關在屋子裡幹嘛!只道這傢伙偷奸耍滑,不願摻和山上庶務。

 畢竟他在宗字頭山上待過,不願意挪出寶貴時間,打理日常庶務的修行者多如牛毛,照歲這種人一抓一大把。

 照歲道:“他是怎個顧頭不顧腚的性子,你不清楚?這件事一旦告知他聽,他必定風風火火直接去洞陽隱要人,這倒罷了,咱們過江龍要在人家地盤上爭口飯吃,這場架遲早得打。”

 他喝了口酒,接著道:“你想過沒有,洞陽隱早得到蒼鼎山傳過去的消息,對方豈能沒有半點準備,只需派過來三兩名元嬰,等他一走,順便把你們捉了當人質,再要挾他交出道契,咱們辛辛苦苦做這些,不正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話不好聽,意思卻明確無誤,憑谷涵陽他們的身手,防幾個不懷好意的散修容易,洞陽隱派人找碴,他們毫無還手之力。

 “不還有你?”谷涵陽瞧著他,冷冷問道。

 照歲指著自己的鼻子:“我——”

 他喝著酒悠悠道:“你還是把我的話原樣給他說一遍,他自有定奪,著急忙慌跑去打一架與謀定而動,其中的意義大不相同。”

 說著,他挪開身子,把門讓了出來。

 谷涵陽快步往林默房間走去,一路上思考怎麼開這個口。照歲的話雖然難聽,不無道理。他雖說看不慣,好歹還是分得清。

 臨時居所就是陳騰飛留下的屋子,也沒個禁制陣法。

 剛到門口,林默就在屋子裡開口問道:“老谷著急忙慌過來,出了什麼事?”

 谷涵陽趕緊把事情原委講了一遍,沒忘了將照歲的擔憂也一併說了。

 林默打開門,臉色略顯憔悴。

 眼睛還是相當清澈,隱隱透出神光霞彩。

 “小趙呢!”

 “在吶!”

 照歲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拿了壺酒,倚在外牆上拗造型。

 林默道:“你怎麼看?”

 照歲得意揚揚,站直身子,拂了拂衣襬上的摺子,說道:“這場衝突早晚得來,洞陽隱肯定明知道路生身份,故意做出來給你看的,你只有兩個選擇,要麼俯首,依附他們;要麼不管不顧,放開手腳,跟他們大幹一場。”

 林默想都不想,道:“我選後者。”

 照歲道:“依附有依附的章程,打有打的做法。”

 林默道:“什麼忍辱負重這些狗屁就不用說了,就說說怎麼個打法。”

 照歲拎著酒壺,振振有詞道:“打他們一兩個高境,你我不怵,怕的是他們不要臉,一幫元嬰一擁而上,這些人可不是玉版城那些紙糊的元嬰,背後明顯有玉京道脈支持,所以我建議,讓老谷帶他們先出去避陣風頭,咱們倆去洞陽隱附近,逮著一個搞一個,他們要一擁而上,我們就腳底抹油,總之抓幾個人在手上,不怕洞陽隱不放路生出來換人。”

 敢情這傢伙當年,就用這種不入流的辦法把混沌福地攪了個天翻地覆。

 林默暗暗腹誹,嘴上說道:“法子穩妥,不過不適用,洞陽隱手握雍國唯一的仙家渡口,即使這回放了路生,誰能擔保下一次他不抓張生、李生,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照歲目光閃動,道:“你要上門硬來?”

 林默嘴角上揚道:“我是去討人討丹,合情合理,還偷偷摸摸,哪有新開山頭的風範。”

 他瞧向兩人,微笑道:“你給的建議還是不錯,老谷帶上老李他們幾個,去黃梁城找個客棧住下,把巖山宗玄明道友和一眾仙家也請去,就說忙了這些天,找個地兒放鬆放鬆,等洞陽城事了,再回山繼續便是。”

 照歲指著鼻子,“我呢!”

 “你——”林默沉吟著,手指輕捻,似乎做不下決定。

 照歲就是那種不甘寂寞的,伸長了脖子,道:“我可以隨你一同去洞陽城,至少也能從旁幫你減輕壓力。”

 林默看著他:“我擔心你收不性子,萬一……”

 “沒什麼收不住,全聽你吩咐。”照歲生怕給他扔在山上,錯過這場熱鬧。

 ——

 一場細塵春雨,洗去了屋瓦的積灰。

 剛下過雨,街面上少了遊攤小販,空氣也變得清新香甜,沒有一絲市井煙火味。

 濟元堂是這條街上最大的鋪子,前面鋪子主要售賣各種收來的天材地寶,成品丹藥,後面的三間擺滿置物擱架,全是海洲最有名的鍊師、符師煉化出來的各種各樣法器法寶。

 大東家馬菡宇正站在內間與外間之間的天井遊廊裡,手上捧著一隻產自玄輔城的沉泥紫砂壺,享受著這場初春細雨帶來的清甜。

 雖說是大東家,其實大多數雍國山上人都清楚,他不過是洞陽隱推出來給外人看的形象,背後真正的大東家,還是洞陽隱那幾位很少露面的老神仙,沒有洞陽隱強有力的手段,濟元堂偌大生意,憑他一個紙糊結丹境,怎麼可能鎮得住混沌福地桀驁不馴的散修團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