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界 作品

第70章 第 70 章





到時,他奪舍不成反被誅殺,那便不妥了。




臨行前,他在他體內留下病瘟,過不過得去,得看那孩子的命了。




韓子清看向孟風眠,嘆道。




“不愧是玉溪真人兵解之地,此地端的是人傑地靈,盡出有大造化之人,唉,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他說著,自己的眼裡有水光掠過。




“天道不公,萬物不平,我便為自己造一個根骨。”




“如今,我真的做成了,哈哈哈!”




……




安山道長的目光同樣落在孟風眠身上,心下有了預感,卻還是開口問道。




“你待如何?”




韓道人不再理會。




他面對孟風眠,沉聲道。




“華老爺子,我已經完成了承諾,為你尋了這副好皮囊,祈北郡城的小郡王,哦不,是祈北郡城的郡王爺。”




他瞥了一眼老態龍鍾,瘦削得只剩下皮囊的祈北郡王孟堂春和柳菲卿,那兩人顫抖著手摸著自己的手臉,嘴裡喃喃的說著一些旁人聽不懂的囈語。




韓道人眼中,這兩人活著,那已經和死了沒差了。




韓道人沉聲:“這場富貴,華老爺子可滿意?”




嗡嗡的聲音傳來,“呵呵,滿意滿意,不枉我百年來在石棺中受到過的煎熬。”




韓道人伸出手,“如此,便將這玉溪真人的道心剖出來吧。”




他頓了頓,眉目低垂。




“這一世,他沾染了世間門人情,品過人間門百味,王權富貴窩中走一遭,這道心,該是圓滿了。”




安山道長震撼。




“道心,是道心啊......”




原來,他籌謀的就是這道心啊。




韓道人:“不錯,有了它,我何須再躲躲藏藏,何須再數十年便換一次命胎,我,韓子清,從來不差別人!”




“玉溪真人有那般根骨,他差點能成大道,如今有我助他體味人間門百味,這道心定能圓滿,我就不信了,有了這道心,我還修不成這人間門大道了?”




“給我!”韓道人喝了一聲。




孟風眠低垂著眼,裡頭的欲壑沒有應聲。




韓道人手中陡然出現一個巴掌大的小石棺,他以為華元初想要反悔,拂塵就似活了過來一樣,瞬間門將這小石棺纏繞了起來。




只等他手中一個發力,拂塵便能將這石棺碎成糜粉。




韓道人沉臉:“華老爺子,你以為我沒有留著後手嗎?”




“你瞧瞧這是什麼?”




“這是你屍骨化欲壑時的石棺,欲壑乃是石棺的伴生,石棺毀去,你以為你還能討到什麼好處?”




安山道長撲過來要搶這石棺,韓道人寬袍一拂,他又摔在了地上。




安山道長胸口一痛,又湧出一口鮮血。




他恨恨的捶了捶地。




怎地這般沒用!恨煞自己也!




……




那廂,孟風眠體內的欲壑也在叫苦。




非它不願,而是它不能啊。




它鼓足了勁朝那心口處湧去,然而那處有瑩光閃爍,更要命的是,隱隱還有神魂烈焰。




孟風眠的眼睛再一次在黑白之間門替換。




“原來,這一切都是算計……就為了這一顆心嗎?”沙啞的聲音從孟風眠口中擠出。




“呵呵,呵呵呵。”




一陣低笑聲傳來,嘲諷中帶著一分悲涼。




他緩緩的抬眸,眼中白和黑不斷的變化,最後成了有些透明的灰。




韓道人肅容,往後退了一步。




孟風眠抬起手,目光落在黑背的彎刀上,視線又掃過癱在地上的孟棠春和柳菲卿。




“原來,我的出生,不過是算計一場罷了。”




“仙人種子,長生大道......這些東西,真這般迷人嗎?”




往日裡王妃和王爺的疏離,他也終於知道了原因。




韓道人眼裡浮現忌憚,試探的喊了一聲,“華老爺子?不……風眠!”




他手訣一翻,一股冰凌凌之氣如細密的箭矢急急的朝孟風眠的面門處襲去。




“錚!”




冰凌凌的冰箭在孟風眠三步遠的地方齊齊掉落,韓道人和安山道長身上覆著靈,兩人自然瞧得清楚,剛剛擋下韓道人冰晶之力的,分明是欲壑那密佈的觸鬚。




韓道人驚駭。




這孟風眠分明沒有修行,如何能控制這欲壑。




他不知道的是,在孟風眠體內,那神魂似火般燃燒,這才將那欲壑的神志困住。




孟風眠的嘴角沁出血,他繼續往前走了一步,與此同時,欲壑密佈的觸鬚猛地朝韓道人襲來。




韓道人手訣翻飛。




突然,他動作一僵,低頭看沒入自己心口的尖刀。




韓道人迷茫:“不,不會的。”




原來,剛剛這漫天的觸鬚不過是虛招,真正的那一招,卻是孟風眠藉著觸鬚的遮掩,錯步到韓道人背後,從後背處捅來,沒入心口的尖刀。




韓道人難以置信的瞪眼,繼而倒地。




孟風眠將那尖刀拔出。




他透明的灰眼看了一眼地上的韓道人,裡頭無情無波,人情淡漠。




漫天的管絲將韓道人包裹,數道暗紅的血液通過管絲,從韓道人身上輸到孟風眠的體內。




他身上的炁息陡然暗了暗。




安山道長震驚的看著成了乾癟薄皮的師兄。




孟風眠抬腳走了過去,彎腰將那小石棺拿在了手中。




石棺小巧,隨著韓道人皮囊的乾癟,石棺從孟風眠手中跌落,上頭的變形符失去了韓道人的符力,瞬間門變成了一口大棺。




石棺青白,上頭鑿刻著符籙的紋路,不知是以什麼描繪,猩紅中帶著一股腥氣。




“.......風眠小友?”




安山道長遲疑了下,還是喚了一聲孟風眠。




孟風眠側頭看了過去。




四目相對。




安山道長一窒。




這是怎樣的一雙眼,淡漠無情,好似他眼裡的旁人只是螻蟻一般。




突然,安山道長想起了七殺星的批命。




七殺星主災禍,刑剋......




安山道長倒抽一口氣,難道,這命相是該應在這裡的?




他急急喊道。




“風眠小友,慎行!”




眼下欲壑在孟風眠身上,他除了是玉溪真人轉世,還是七殺兇命啊!




這要是為非作歹,一個城的人命都不夠他嚯嚯的!




孟風眠瞥了他一眼,被這樣冷漠的眼神一看,安山道長腳步停了停,一時不敢繼續上前了。




孟風眠目露嘲弄,也不知道是嘲諷了誰。




他的聲音嘶啞。




“既然這命本是算計而來的,不要也罷。”




說罷,只見那欲壑的管絲大盛,無數的暗流在其中流淌。




......




飛在半空中躲避管絲的顧昭心下一跳,她瞧著這突然活躍起來的管絲,心底一急,正待催促鶴兄更快一些的時候。




突然,她的目光凝了凝。




“咦,不對!”




顧昭湊近瞧了瞧。




這管絲中暗紅血流的方向,它反了。




白鶴倏忽的飛得很高,顧昭將一切看得更清楚了。




風吹得她的髮絲飛揚,也將那喃喃之語吹散。




“這是……有人在返還命數嗎?”




無數的命數血氣通過管絲返還,下一瞬,這些管絲就像是盛極的花,瞬間門的枯萎衰敗。




一陣風吹過,灰燼簌簌飄落。




天空落起了雨,大雨將這些灰燼沖刷,它們沒入地下,沒入暗河,流向大江。




與此同時,鳳鳴街有雷鳴聲傳來。




顧昭為自己披了披風,白鶴羽翅一震,化作一道白光,倏地一下朝鳳鳴街飛去。




……




鳳鳴街,孟府。




神魂中,壑欲察覺那些被它吞吃而來的壽數被孟風眠硬押著返還,它淒厲的叫了一聲。




“不!”




它也不懼神魂中的火光了,拼了命的和孟風眠搶奪,它攀附在孟風眠的心口處,本來按它和韓道人的約定,它是要將這心活剝出來,以欲壑本體為心,操控這一具身體的。




孟風眠低聲笑了笑。




他翻出兩張符籙,這是方才韓道人為了取信他,給的除去欲壑的另一種方案,雷霆之符。




欲壑目眥盡裂:“不!”




孟風眠將符籙拍在石棺中,刀尖猛地一插,天上一道驚雷落下,直接將這石棺碎成了糜粉。




欲壑甕甕又呢喃,“不,不......”




它在裡頭鬧得愈發厲害了,孟風眠嘔了一口血,他抬手擦了擦,嗤笑了一聲。




“我是奈何不了你,不過,我總能奈何我自己!”




說罷,他決然的將剩下的那張雷霆符往心口處一拍,猶帶著韓道人鮮血的刀尖直直的朝心口處扎去。




欲壑:“不!”




雷霆閃著白光,似一道道利刃,以凜然的姿態直直落下。




失去了近來吸收的壽數,欲壑元氣大傷,再加上伴生石棺被毀,功力大減。




雷霆之下,孟風眠心口處盤旋的欲壑被擊成灰飛,與此同時,玉溪真人那一顆道心,也一併被擊散了。




孟風眠緩緩的倒地,他的視線掃過安山道長,又掃過孟堂春和柳菲卿。




倘若,他孟風眠生來是一場算計,那麼,死亡,總該如他的意了。




……




地上。




孟風眠撐著最後一口氣,他的視線看向天空,倏忽的有雨落下,雨水劃過,似淚滾過。




他側頭,目光瞥過院子外頭,視線對上顧昭。




她一身黑袍,手中持一盞宮燈,身下是振翅的白鶴。




孟風眠愣了愣,對上她震撼悲痛的眼,神情恍惚了片刻,隨即嘴角勾了一個歉意的笑,緩緩閉眼。




是來尋他的麼?




該嚇到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