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界 作品

第70章 第 70 章





“三公子不怕,我來護你!”




孟風眠咬牙,“讓開!”




曲煙受傷,委屈不已。




“......三公子。”




孟風眠艱難的將曲煙推開,目光直直的看著前頭的孟棠春和柳菲卿。




他能感覺到,隨著這老道的手訣,他們身上有什麼東西蠢蠢欲動,它正一下一下的湧動,想要掙破那皮囊。




果然,柳菲卿和孟堂春抱著肚子呼痛,片刻後又撓著身上的皮肉,直把那皮肉撓破了出血了,這才有些暢快的舒了口氣。




他們身上掛了血痕,指間門有自己的皮肉,偏偏臉上掛著痛快的笑。




這一情況詭譎,侍衛握著刀,神情忌憚又畏懼的往後退了一步。




接著,一攤白膩似肉又似水的東西從孟堂春和柳菲卿破損的皮肉中一點點的滲出。




“不!”




孟棠春和柳菲卿同時驚呼。




他們去捂那傷口,以期能夠留住這白膩如肉的欲壑。




孟堂春怒吼,“我是王爺,天底下的親王貴胄,別走,我給你種更多的菌種,別走!”




然而,有了更好選擇的欲壑又怎麼會被孟堂春挽留,它化作一攤鬆軟如水的東西,一點點的朝孟風眠的方向去了。




它的目的是孟風眠的心口處。




欲壑發出一聲似喟嘆的聲響,真好,這才是它想要的,最完美的皮囊。




孟風眠艱難的動了動手指。




安山道人瞧見情況不對,連忙起了個手訣,不想,往日體內流暢的靈炁此時晦澀堵塞,他不死心,又重新起了個手訣,憋得臉都通紅了。




韓道人喟嘆,“師弟,別做無用之功了,徒惹旁人笑話。”




安山道長這下再傻也看出來了。




有問題的不是風眠小友,而是他的師兄,他最最敬重的師兄,韓子清韓道人。




安山道長迷茫,“師兄?”




“你是我師兄嗎?”




韓道人瞥了他一眼,“說什麼胡話,我神魂有沒有被侵佔,你還瞧不出來嗎?”




安山道長沒有說話。




是的,他的技藝雖然不如師兄精湛,但總不至於一個人有沒有被惡鬼附身還看不出來。




那麼,既然這真的是自己的師兄,為什麼又這般陌生?




安山道長:“師兄,你這是在做什麼?”




“你要對風眠小友做什麼?”




那廂,地上那欲壑已經一點點的沒入孟風眠的心口處,孟風眠臉白得像死人,豆大的汗珠打溼了額畔的碎髮,向來冷漠的臉無端的多了幾分豔麗和詭譎。




與此同時,他眼眸的眸色也在邪惡的白和正常的黑中來回變幻。




那是孟風眠的神魂和欲壑在做抗爭。




韓道人沒有說話,只緊緊的盯著半跪在地的孟風眠。




……




曲煙已經被嚇住了,侍衛們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他們本欲上前,待看到不遠處一下子成老嫗老頭模樣的王爺王妃,腳下的步子是怎麼也邁不動了。




和人對打,死也死得清楚。




如此滲人的場景,不該是他們這般凡俗武夫能對抗的,每個人臉上都有著畏懼。




……




凝氣不成,安山道長如何不知,定然是師兄趁自己不備,對自己做了手腳。




他一把抓起曲煙腰間門的刀,奮力的朝韓道人劈去。




韓道人寬袖一拂,一道風氣驟起,直接將安山道長摔出了一丈遠。




安山道長撲在地上,狼狽的吐了一口血水。




韓道人分神,居高臨下。




“師弟,師兄太失望了,咱們師兄弟幾十年的兄弟情誼,居然不及你和風眠小友短短一年的情誼。”




“果然,你也是貪慕玉溪真人的名頭,想著趁他微末之時,行巴結之意。”




“放你孃的狗屁!”安山道長唾了一口飛唾過去。




他本就不是多正經的道人,喝大酒抽大煙說大話,除了逛窯子,他安山道長五毒俱全。




聽到這話,自然沒什麼好性子。




韓道人抬袖,寬大的袖袍將那飛沫擋了擋。




他也沉了臉,“聒噪!”




一道風氣甩過去,安山道長臉頰上的皮肉一下就腫得老高。




安山道長不服氣,吐了口中的血水和一粒牙,囫圇道。




“你這宵小小人,只會暗地裡下手,待老子修為恢復,不打得你滿地找牙,我就不叫安山!”




韓道人不和他磨嘴皮子,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地上半跪的孟風眠。




突然,孟風眠抬起來了頭,聲音甕甕,似從腹腔處出來。




“多謝老道成全。”




韓道人瞧著孟風眠眼睛處的白翳,倏忽的仰天暢笑,“哈哈哈,不錯不錯,恭喜華老爺子了,這身皮囊可還滿意。”




“滿意滿意。”




甕甕的聲音裡也有暢快。




“我還道這玉溪真人難以對付,不想,卻也不過爾爾。”




孟風眠心口處,欲壑甕甕的聲音裡有著輕視。




韓道人默了默,嘆息道。




“輪迴一事,讓人心生畏懼,前世縱然是移山倒海的大能,死了便就是死了,再來一世,有可能是山澗間門的一棵松,也可能是水中一蜉蝣,泯然於芸芸眾生之中,於紅塵苦海中浮沉掙扎。”




“這,倒也怪不得風眠小友。”




韓道人說了一句公道話,“作為不能修煉的凡人俗子,他倒也不錯。”




韓道人說到這,捻起自己剩下半截的眉毛,輕聲笑了下。




孟風眠體內的欲壑沒有再說話。




安山道長難以置信。




“師兄,這……你怎麼和這東西相識?難道,這一切都是你籌謀的?”




安山道長臉上太過震驚了,事已成定局,韓道人也頗為志得意滿。




他捻了捻白鬍子,臉上帶著慈悲之意,一舉一動,還是那般的老神仙風範。




“不錯。”




事已大成,埋在心底不說,猶如那錦衣夜行,如何讓人暢快。




韓道人暢快的笑了一聲,指著白翳的孟風眠,對安山道長道。




“和你介紹一下,這是玉溪鎮的華老爺子,華元初,呵呵,我給王爺的神仙種,便是他那處尋來的。”




白翳對上安山道長,微微頷首。




明明是孟風眠那風華正茂的麵皮,卻一下有了老者的感覺。




天空灰濛,韓道人瞧了一眼,心道。




不容易啊,幾百年的籌謀,就在今日了。




韓子清也不記得自己換過多少個名字了,數百年前的張道人,李道人,小道童,為了逃避六道輪迴,他每次在壽數將亡之時,籌謀一個頗為有天資的童子,將其收為徒弟,再以秘法轉移二人的命胎。




就這樣,他以金蟬脫殼的方法,活了百年又百年,他做過皇宮裡的國師,後宮的妃子也曾是他的紅粉知己。




他也曾如毛頭小子一般,為著心愛女子的容顏長存,炸了幾十個丹爐,就為了煉製那鴆鳥佔巢的秘藥。




韓子清喟嘆,“這樣回回尋覓童子,我也累了。”




最關鍵的是,兩百年前一次祈雨,他被一條大白蛇咬了,那蛇毒蔓延得很快,那一次,他差點等不到命胎的更換。




他倦了,也怕了。




那一次,他急急的逃匿在帶在身邊的小童命魂之中,這小童並不是他瞧中的有天資之人。




從那以後,他便每況愈下,饒他手段通天,尋的小童也不如他意。




眼瞅著長生大道是離他越來越遠了。




命數都是偷來的,他活得像是溝渠裡的臭鼠。




韓子清目光炯炯,“師弟,果真是天不亡有心人,你知道我尋到了什麼嗎?”




韓子清的聲音不輕不重,不見癲狂,卻早已經癲狂。




“我尋到了玉溪鎮,玉溪真人兵解在此處,都說兵解屍骨神魂無存,但那玉溪真人又豈非常人,他,還留著一道殘魂附著在金丹殘片上。”




而那東西,便是在華元初,華老爺子手中。




韓子清歡喜:“我和華老爺子相遇之時,與他做了交易。”




“他將那金丹殘片予我,我為他華家佈下掠運納財的風水陣,呵呵,華老爺子本也是風燭殘年,我為他堪輿,再以石棺密葬,他剛得了潑天的機緣,那風水陣還未享受便命數不足,自然是心有不甘,萬般憤恨。”




如此,兩人做下約定,石棺伴生欲壑,只等百多年時機,破土而出。




韓子清捻了捻鬍子,為自己的百多年的籌謀而感到驚歎。




“十八年前,我算了算時辰,這欲壑差不多時候也該養成了,我尋了這孟堂春,以神仙種,金鑾椅相誘,王爺果真心動。”




孟堂春和柳菲卿命數尊貴,這才承載起玉溪真人這一道殘魂。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玉溪真人本該就有這一份再世為人的機緣,不是此時,也是以後,他不過是推波助瀾了一把。




安山道長目光裡都是震撼,手抖了抖,喃喃道。




“你這是奪舍啊,你,你是師父?”




命胎,秘法……難怪他瞧不出端倪。




韓子清哈哈笑了一聲,“不錯不錯,乖徒兒,難為你這腦瓜子轉得這般快了。”




安山道長剛入門時,他便已經奪舍了韓子清,師父早亡,兩人名為師兄,實為師徒。




韓子清瞧了一眼白翳的孟風眠,道,“你該慶幸今日事成,不然為兄下一個皮囊,便是要尋你了。”




他有些嫌棄安山道長五毒俱全,六根不淨,又吃酒又抽菸,曾經,他在玉溪鎮瞧過一個姓曲的小兒,那身天資,他實在心動。




奈何那小子只肯跟著做神婆的阿孃學扎紙。




他也忌憚他那天資,那等鍾靈毓秀的人要是修行起來,那是一日千里,常人嫉妒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