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4 章

簪纓心房輕跳,仰起純淨無塵的眼睛看他。衛覦就勢低頭嘬她一口,呵出秘謀大事一般的氣音:

“假的,我也嫌不乾淨,那湢池荒置著,待以後翻新重砌過再用。我幫阿奴準備了沐桶,梨木新刨的。”

方才在馬車裡,的確膩了一身汗,簪纓這才矜持點頭,脫履走入內殿。

衛覦隨後,脫靴時他瞥神看了一眼,彎腰把那雙小巧的繡鞋擺正在自己軍靴旁。

簪纓未回頭,不知衛覦的小動作。只是當她看到屏風後那張簇新的拔步雙人榻後,忽然改了主意。

她轉身用那雙桃花眼望去,“我想先看看藥。”

衛覦一聽即明,知道她關心的是什麼藥,不在這件事上逗她,即刻喚來親衛去找丁中郎將,讓丁鐧把那六味藥帶來。

白黿甲,運日羽,龍漦香,銀環蛇膽,金鱗薜荔,佛睛黑石。

舉世難尋的六味藥,都在這裡了。

簪纓低頭以指撫過,目光專注,一味一味去確認。

衛覦見簪纓眼底生著光,看得那樣貪婪仔細,心中陡然泛起一片無盡的疼惜。

他從後攬臂將女子香軟的身子抱住,親一親她的發頂,道:“現已入夏了,秋去冬來,很快的。”

簪纓點頭,她信的。

她的聲音比衛覦還堅定,“一定很快。”

“你想保管嗎?”

“不用。”簪纓仔細權衡後道,“軍中戒備森嚴,你的人忠心謹慎,不會出錯。”

她只消親眼看到,便安心多了。

隨後,簪纓攜婢去裡間沐浴。進去前,她特意頓了一步,回眸伸指戳在衛覦胸口,令他止步。

“……我沒想進去。”衛覦難得噎了一下,百口莫辯。

見簪纓的眼裡竟還有點疑色,他失笑,真不知自己在她那兒的信譽怎麼岌岌可危成這樣。

不過盯著那道倩影進去後,衛覦的笑意頃刻淺了,垂下眸子,忍耐地吐出一口炙熱呼吸,甩了下如有蟲噬發麻的左腕,命殿外待命的丁鐧將藥收妥。

“幷州可有消息傳回?”他懨淡地問。

丁鐧道:“回大將軍,謝榆已打下霍州,正向晉陽進發。北魏的餘兵散勇一路向北潰逃,已聚不成勢了。”

衛覦點頭回了裡殿,洛陽的皇宮不是簡陋的軍驛,隔音自然好,聽不見任何水聲。

他看一眼更漏,又招來一人去西閣通報,就說他和女君一個時辰後過去。

侍人奉命而去。

簪纓知道有事務在等她,在春堇的服侍下,一刻鐘後便洗好了。

玉人出浴,膚如凝脂,春堇取來乾爽的緞帨為娘子擦乾肌潤膚滑的身體。

雲母嵌玉屏風外的衣桁上,有衛覦幫她準備的幾套衣裳。春堇比量了下尺寸,笑著誇讚大司馬細心。

簪纓螓首低含,選了件海棠紅的曲裾常服。

從湢室出來,混著潮熱水汽的香風跟著逸出, 簪纓當頭看見衛覦負手靠在外頭等。

他精力旺盛得簪纓有時都吃驚, “你怎也不去歇一歇?在這裡,一直等著麼……”

衛覦目光落在她熱浴後愈發粉澤的唇瓣上,鼻間不明意味地嗯了一聲,伸手去撈。

簪纓倒對他的習慣十分熟稔,偏偏身,躲過了。

衛覦動眉,懶聲問:“不讓抱?”

“西閣的先生們還在等。”簪纓餘光看見發窘低頭的春堇,端莊地挺直秀頸道,“正事要緊,咱們這便過去吧。”

她一身衣裝都穿齊妥了,的確是正襟會客的模樣。衛覦掃眼打量過,剩下的半枚眼色落在春堇身上,春堇立刻知趣地退到外殿。

“觀白。”簪纓有些無奈地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