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 120 章

 不可一世的小將軍這會兒連腳都是軟的,慌道:“你別添亂了。”

 “怎麼回事,大司馬怎麼會來,洛陽呢?”傅則安上來急問。

 “洛陽奪回來了,現是徐軍師在那主事。”檀順回以剛剛從謝榆口中得知的戰情,天知道他剛剛隨副將出去察看,卻看見大司馬的時候,一剎跪下的心都有了。那個噬人的眼神,那種天然的鎮壓,讓他現在想起來還是膽寒。

 得虧他先前派人協同駐守堡內外每一個關卡,北府衛認得大司馬,這才一路通行無阻,沒鬧出不可收拾的事來。

 可還沒等他和大司馬解釋清楚,大司馬衝他說了一句廢物,就闖進來了。

 檀順委屈。

 最驚異的當屬尹真。他已經猜出了此人的身份,除卻那位名動天下的戰神,還有誰會令北府兵俯首稱臣。他如此從容不迫地出現在尹家堡,只能說明洛陽一戰已經得勝。

 然而,尹真聽說洛陽宮中有珍寶無數,有佳麗三千,還有所有豪雄英主都向往的寶鼎龍座。像衛覦這樣一個睥睨天下的雄偉人物,拿下洛陽後,不急著揮霍金山,享受美人,受萬眾跪拜,卻趕到這裡來……搶一個人的親嗎。

 尹真想起義妹那日柔情似水的眼神,破天荒笑了笑。

 衛大司馬那樣,叫做“不在意”?

 義妹不會有什麼事吧……

 不過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安撫住舅父。尹真攙著舅父,對上老人孱弱卻玩味的眼神,硬著頭皮閉眼解釋:“子嬰她、來自江南,她們那邊的習俗,成親當日,由、由孃舅抱、送入洞房……”

 暗黑的夜,處處都掛著紅綢燈籠。

 衛覦的腳底幾乎冒了火。

 他一路把簪纓抱進屋子,比不過一杆槊沉的輕盈份量,像壓著他的命。

 踹開門,他看見屋裡沒有一絲喜慶色彩的素青帷幔,心便一頓。

 不是沒想過這事有假,但他方才在禮堂中,清清楚楚看見了她父母的牌位。

 他想心存僥倖,又不敢僥倖,直接把人抱到榻上。衛覦急得沒了章法,撂下女子時還不忘用左掌墊住她後腦,沒讓她受一點磕碰,隨即欺身,鼻尖抵住鼻尖,一腔無處安放的燥戾與難受都喘出來:

 “認識他多久了?

 “喜歡他?

 “非他不嫁?

 “沒有十里紅妝,委不委屈?

 “當年約定都不作數了,是嗎?”

 他每問一聲,便抵著她往下壓一寸。

 直至兩人的身體間再無縫隙,他的薄唇依舊懸在她上頭,拉扯著自己最後的底線。

 從上了他的背就沒開過口的簪纓,在昏暗的帳子裡,紅衣如雲羽鋪開。

 如此懸殊的體型差距,她被壓著,顫著,找他的眼,去摸衛覦脈搏的溫度。

 手腕被衛覦反手製住。

 “小舅舅……”

 簪纓想抱他都不能,只能被迫仰著,露出纖白脆弱的一截玉頸。

 她顫簌著水光瀲灩的眼睫,一口氣道:“沒有嫁,是假的,我不喜歡別人,我喜歡你。”

 她的聲宛如被烈日揉碎的軟雪:“小舅舅,我只喜歡你。”

 衛覦整個人安靜下來。

 從後背緊硬如石的肌肉開始,他一點點,一點點放鬆下來。

 眼裡的黑潮包裹住礁石的刺,褪到安全的水位線以下。

 他慢慢地鬆開勁,又再一次抱緊她。

 頭埋在她頸窩,深深吸一口香氣,才算活過來。

 “再說一遍。”

 簪纓終於可以活動雙手抱住他,她環攏著他的腰,細細的兩隻胳膊,抱得他那樣緊。

 情不自禁想閉上眼感受獨屬於他的氣息,又捨不得。

 簪纓眼睛睜得大大的,昏昧裡生光。

 “小舅舅,阿奴喜歡你,從未改變過毫分。”

 “你終於回來了。”

 他們分別的時間,一共是一年零三個月零二十三天。

 他們通過的信,一共有二十六封。

 但信上看不到他的臉,他好像比從前黑了一點,更英俊勃發,更威儀烈烈,身上還莫名多出一種不講道理的侵掠感。

 可簪纓一點也不怕,唯有歡喜。

 衛覦聽著夢裡才有的嬌音,聽到那聲久違的暱稱,終於從身到心得到滿足。

 他抬起頭凝著她。

 “是結義。”大司馬統領萬軍的腦子終於轉過彎來。

 “嗯。”簪纓抱他一會,無邊的欣喜過後,很快想起現實問題,“洛陽已勝?你有沒有受傷?體內的……如何?”

 她敏銳地感知到,小舅舅的情緒不對頭,可她從他身上看不出症狀。

 他不說話,簪纓就推推他要起來,紛亂的鬢絲迷了眼,勾弄開,向外道:“春堇備冰水,跟著的親衛是誰,進來回話。”

 那是習慣於發號施令的口吻,以及超乎這個年齡的剋制冷靜。

 衛覦眯了眯眼,在他錯過的光陰裡,他的阿奴變得又成熟,又淡定,怎麼,是把他當成要處理的公務了嗎?

 他側眸向外低叱,不高興地把人按回懷裡,啞聲道:“再說一遍給我聽。”

 簪纓微頓,抿嘴笑出來。

 “我喜歡你。阿奴喜歡小舅舅。”

 “那我呢,”她順從衛覦的心意,慢慢安撫著他,靡麗的眸光裡天真與嫵媚並存,明知故問,“我還在小舅舅心裡嗎?”

 衛覦沒有片刻猶豫地拉住她手向下帶,目不轉睛盯著她,又拉起她的手按在心口。“你一直在這。”

 在簪纓睜大的顫顫圓眸中,他開始低頭親她的耳垂。

 “這話是十六給晚了……阿奴,你別跟別人,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