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其實他在宮裡見過簪纓幾面,只是看著眼前這個額髮梳起面容清美的姊姊,完全沒認出來。




李星烺用眼神示意弟弟無妨,下斂視線向簪纓道:“成忠公肝膽義節,當照千古,還請小娘子節哀。”




“多謝。”




皇子之後又有朝臣來吊,朝臣之後又有將軍、尉丞,譬如那日在京兆府從頭至尾聽聞了案情的京兆尹與大鴻臚,又有尚書省,御史臺……簪纓回禮時說得最多的,便屬這兩字。




前來哀悼者,見成忠公幼女清弱如此,或多或少皆心生憐惜。又見大司馬竟站在家屬位陪同,倒像成忠公的家裡人一般,又微微疑懼。




一看見他,眾人便想起來時路上,朱雀華表上掛的那兩顆風乾頭顱、便想起傅氏一家人的慘狀、便想起傅則安兄妹登門時,那一番連自家聽著都替他們害臊的言辭,哪裡敢受這位的回禮,放下賻儀就匆匆告辭。




出門時見二皇子與四皇子尚且逗留,臣子間又不禁交換眼色




——代表宗室來奠國士的差使非同小可,兩位齒序低的皇子一道前來,固然哀榮已極,卻怎的不見正統儲君的蹤跡?




正神思各異,儀門外唱道:“江乘縣顧公至!”




“顧老先生也來了?!”




“可是那位江左第一世家的家主嗎……”




來賓聞聲驚詫之極。




這位顧沅老先生當年與皇室交惡,可是發過永不入京的誓言的,此公名高德劭,一諾千金重,難不成今日竟為成忠公破例了?




簪纓此前並不曾向江乘顧氏致帖,她敬重顧老先生,哪裡有後輩喪禮請長輩來唁的道理。




聽見唱禮,她也倍覺意外,張目看去,來者不是顧沅又是哪個?




她連忙迎去,攙扶顧老進靈堂的少女身著一套白襦蘭花色裙裾,粉黛不施,正是顧細嬋。




顧沅見了簪纓,放慢語調寬慰她了幾語,而後不理滿室驚異的視線,上前為亡者捻了三根香。




顧氏家僕送上老爺親筆所書的一副輓聯。




顧細嬋上前牽住簪纓的手,細聲道:“阿姊自己心情放開些,千萬莫過毀傷身。可惜我不能留在京中時刻陪你,等過幾日,你來我家,我帶著姊姊在山林間走走轉轉,心情很快便能舒展了。你一定要來啊。”




“多謝阿嬋。”簪纓這聲謝出自真情實感,抿出一抹淺淡的笑。




另一廂,早有官員忍不住上前拜見顧公,如見在世聖賢,激動不已,誠邀顧公出山回朝:“顧公不出,如此社稷何啊!”




顧沅的鬚眉已是花白如雪,一派淡然,“今日只為祭奠國士,旁的老夫一概不問。”




這話一出,大家便明白了,顧公這不是為了出仕做的鋪墊,人家原是專程為子胥公來的。




再看那位小娘子與顧家孫女喁喁敘話的情形,眾人看向簪纓的目光,便比之前慎重了許多。




她能讓顧公的誓言都為之一破,還能不叫人重視以待嗎?




“長公主殿下與鎮衛將軍至!”




靈堂內眾人的心思還沒來得及完全消化,這一聲,更是石破天驚。




連李星烺也微微瞠目,他這位皇姑母,已有十餘年不踏足皇宮,不與父皇晤面,更不曾出現在任何宗室宴席上了。




準確地說,自從衛娘娘去世後,皇姑母便與顧氏一樣,避皇室而不及。人人都說,長公主對皇上有所不滿,但他的父皇從未怪罪過姑母,反而年年派御前總管往長公主府送節禮,請她有暇進宮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