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簪纓探出嫩白的指尖一指衛覦的靴子。




就為一盞酪,來回馬不停蹄 ,塵土也染了靴面。




她知道,給她入口的東西,小舅舅不會假手於人。




衛覦一靜後笑,“誰說吾家小女不伶俐。”




簪纓被誇得極不好意思,岔開話:“小舅舅,我這便去見一見徽郡王,等說完話,冰酪正好入得口。”




她彷彿知道衛覦不贊同,不待他回答,又搶著道:“我知這其中也許有宮裡的陰謀,我有分寸的,無論因著什麼,都不可能再回宮。只是萬一是真,我也不好眼睜睜聽聞郗娘娘出事不理,便先去探一探徽郡王的意思再看。”




郗太妃是個好人,待她也不錯。前世遷到蘿芷殿後,簪纓記得真的兩個人,是徽郡王妃和王家三娘,都曾投帖欲來探望她,雖然最終被庾氏擋回了,但這份心是存在的。




她們沒有幫到她什麼,但也沒有對不起她什麼。




這一世簪纓不可能再顧念所有人,但若力所能及,也不該見死不救。




衛覦看著小女娘忐忑解釋的模樣,只道一句:“阿奴但行己事就好。”




不用這般小心翼翼。




簪纓記得杜掌櫃也說過這樣一句話,好像她隨便做什麼驚世駭俗之事,他們都是依她的。




這種無條件的偏愛,也許便是有家人在身邊的踏實吧。




她笑應一聲,再無疑慮,回內寢換了身玉白綴花的襦裙,便請杜掌櫃請徽郡王上山,至會客廳一見。




*




李容芝在行宮下已等了一個日夜,聽聞傅娘子終於肯見他,幾乎喜極而泣。




他是蜀王這一脈的長子,入京前父王千叮嚀萬囑咐,要他一定侍奉好祖母太妃。李容芝深知祖母與父王母子情深,他進京不是來享福的,是來代父盡孝的,若讓祖母出半點閃失,他便是以命相償也抵不了罪孽啊。




說來也愧,傅娘子往日在宮裡細心照料著祖母,他與王妃做正經孫輩的,反而做不到晨省昏定,心常抱憾,對傅娘子更是多有感激。




結果這份恩情還沒等回報,又厚著臉皮前來求人了。




一路入宮門,轉曲橋,他由著婢子引路,來到一間軒窗四敞的古木色梁藻堂軒中。




一見上首方席上跽坐的那道纖姿玉影,李容芝二話不說,先行一揖,一躬到底。




“冒昧來見,請傅娘子恕容芝失禮。然事關祖母性命,容芝不得不腆顏開口。”




簪纓口稱“不敢受拜”,身姿端然未動,先問郗太妃近況。




接著便聽李容芝急急地形容郗太妃病態,眼圈通紅,聲音哽咽,卻不似作假,簪纓的面色便有些凝重起來。




她沉吟:“徽郡王也當聽說了我與宮裡近日的事,這宮門,我是定不會踏進的。一旦我回宮,未至太妃苑,先被顯陽宮扣住,到時王爺也救不得我不是?”




李容芝連忙道:“求小娘子幫忙救命,豈敢為難恩人。不需進宮不需進宮,只要小娘子願意露面勸一勸祖母,哄得祖母啟開齒關,進些湯水,容芝這就進宮將祖母接出來!”




簪纓輕怔,意外於他想得出這樣的辦法,“宮裡肯放人嗎?”




那畢竟是位生了個實權親王的超一品太妃。




李容芝面上傅著一層厚厚□□,看似氣質婉弱,一橫眉宇,亦帶出幾分宗室子弟的氣概,“人都要折騰去了,還顧得上麼?陛下若不準,我便在宮門前一劍抹了脖子,以血諫君,也要讓內人將祖母接出來。”




他說得懇切無比,再揖再拜:“傅娘子今番若肯援手,便是對我祖孫三代恩同再造!”




“那好,王爺去接人吧。”




李容芝霍然抬頭,一時不敢相信。




“——當真?”他吃了大司馬足足兩日的閉門羹,進門前準備了一車的話,萬沒想到,傅娘子本人是如此和善好說話的,一口便答應下來。




簪纓道:“人命關天,王爺若能將人接出,我自當盡力。”




徽郡王簡直感激不盡,又想到一事,轉又為難:“傅娘子高義,小王實不該得寸進尺,然……老人家體衰,承受不住迢迢遠路的顛簸,恐無法堅持到出城上山,能否請小娘子屈就,移駕敝府中,郡王府上下願掃榻相迎。”




“我不住旁人的宅子。”簪纓想也沒想便說。




上輩子受困宮闈,任人擺佈的經歷,給她留下的陰影太深,哪怕現在是對方有求於她,她也不會寄人籬下。




她摩挲著右臂,忖思片刻,喚進杜掌櫃問:“伯伯,上次你說唐家在烏衣巷有產業,可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