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鯨南去 作品

第25章 (一)離散










“鼻子下面是嘴,腿短就說一聲。”寧灼說,“不要追。”









小白在他肩上蹬了一下腿,把腿繃得直直的,大聲抗議:“不短!”









日子流水一樣過去。









小白安心地在這裡做了個窩,住在了寧灼身邊。









他在格鬥上吃了不少苦,換來的不小的進步,兩三個月下來,已經可以和寧灼有模有樣地拆招了,還相當擅長舉一反三,時常冒出些奇思妙想,角度刁鑽得讓寧灼都不能掉以輕心。









而他槍法上的天賦,強得超過寧灼所知的任何一個人。









寧灼總算體會到了養孩子的快樂。









他帶小白去模擬戰鬥室,教他怎麼根據手頭上的隊員進行調度,併合理分配職能,完成合圍、刺殺、劫物等各種模擬任務。









小白帶他看電影。









不是interest公司拍的那些——一切和interest公司相關的娛樂設施,除了《銀槌日報》這種必要的資訊類軟件,都不被允許在“海娜”基地中使用和裝載。









他帶寧灼看兩百年前的人們看的那些電影。









可惜寧灼沒什麼浪漫因子,電影裡的主角還沒有在小屏幕裡活動超過十分鐘,他就已經睡著了。









而這樣簡單的快樂,終止在次年春天到來的時候。









那天,閔旻走進了他的訓練室:“寧哥,有人找。”









寧灼剛把一個鋼製偶人的脖子一腿掃得凹陷下去,撩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生意?”









閔旻遲疑了一下:“……是。”









她壓低了聲音:“看著有點怪。點名要見你。”









寧灼挑眉。









慕名而來、願意出高價找他辦事的人不少,他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寧灼看向了角落裡的小白。









他訓練累了,正抱著懸在半空的沙袋晃晃蕩蕩地摸魚。









一看到寧灼的視線掃過來,他手腳並用的往上一縮,掛在了沙袋上,試圖隱形。









寧灼三步兩步上去,給他摘了下來。









躲藏失敗,小白馬上帶著他甜甜的小梨渦,雙手抱在胸前乖覺地討饒:“寧哥渴了嗎,我去給你泡枸杞茶!”









寧灼把他的拳擊手套抽走,發現他指節通紅,倒也不是全然的偷懶,把他往地上一放:“去吧。”









小白小兔子一樣撒著歡兒地去了。









寧灼簡單換了一身待客用的體面衣裳,在閔旻的引導下,前往專門接待客戶的貴賓室。









傅老大已經在裡面了。









他在這種場合裡也會出面,不過他從來不自報身份,只笑著添水招呼。









基本上所有來客都會把這個男人當成茶水間員工。









這次的來客有兩位,一位管家模樣的容長臉男人,西裝革履,不肯落座,只站在上首主家的身側。









這次生意的正主坐在主位,看見寧灼進來,就客氣優雅地衝他一頷首。









男人穿了一身唐裝,約莫三十五六歲左右,身材保持得不錯,面孔清俊,看上去莫名有些面熟。









寧灼進來後,管家模樣的男人走上前來,禮貌地遞上了名片。









那張名片材質特殊,玉石一樣觸手生溫,左上角用小篆印著兩個瘦長而帶筋骨的字:









棠棣。









唐裝男人溫聲道:“棠棣,單榮恩。”









那家生物建材的名稱如雷貫耳,是專門生產義肢的。









……寧灼早年用過這家公司出產的義肢。









寧灼不動聲色地一點頭:“您好,單先生。請問有什麼事情?”









“最近我忙著收並一家公司,實在不能有負面新聞鬧出來。所以來得晚了一點。”









單榮恩頂著寧灼最厭惡的商人式笑容,笑盈盈道:“我家飛白沒有給寧先生添太多麻煩吧?”









寧灼一頓,血一寸寸冷了下去。









他終於發現他為什麼看起來眼熟了。









單榮恩的鼻子線條英挺又簡潔,有一點微微的駝峰。









像極了……小白。









管家殷殷地接上了話:“我們家二少爺嬌生慣養的,這些日子辛苦您了。”









單榮恩嘴角揚起來的弧度標準又剋制:“聽說寧先生為了救他費了一番周折,其實實在是沒有必要的。”









“那群髒東西不過就是圖錢,裝個花架子,最多也是把他脖子後面的定位器挖出來,哪裡真敢殺他?……只是您大概不知道,白白辛苦您了。”









“敢問您一單多少錢?我們按頂格來付。或者你來開一個價格,都是可以商量的嘛。”









見寧灼低了頭不回應,單榮恩對他舉了舉紅茶杯:“年輕人,一腔熱血啊。”









上好的紅茶,茶湯鮮紅明亮,熱氣蒸騰,讓寧灼想到自己為了救小白流的血,用這一口小杯子,大概盛不下。









二兒子進入“海娜”的次日,單榮恩就知道了他的去向。









他叫人盯了“海娜”很久,確定了他們沒有上門敲詐的打算,卻也遲遲不見他們把人還回來。









等事情了結了,他才登門拜訪。









在一片沉默中,傅老大突然開口:“那時候綁架他的人,說要多少?”









單榮恩不知道為什麼一個倒水的敢插話,一時語塞。









不過由於不清楚僱傭兵內部的層級關係,他也沒有呵斥,只是平靜疏離地微笑:“他們沒來得及問。”









傅老大:“總有個估數吧。”









單榮恩笑著看向寧灼,用目光詢問為什麼這個人這麼不禮貌。









發現寧灼沒有絲毫理他的打算,他只好轉看向傅老大,抿了一口紅茶:“誰知道呢。”









傅老大笑了,笑得挺和氣:“不知道的話就按市價的平均值來。怎麼也要一百萬吧。”









他豎起了一根手指。









仔細看的話,他的手骨型極好,細長修韌:“我們寧寧要一百萬零一塊。”









單榮恩臉上的微笑頓時僵住。









寧灼沒聽傅老大的報價。









他知道他是在給自己找場子,是在笑眯眯地扇對方的耳巴子。









可他不在乎。









寧灼只覺得肩膀上三月前的舊傷隱隱作痛。









……真他媽沒意思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