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轟——!!!

數十米長的機械臂轟然落地,落地處一陣地動山搖, 遠遠望去, 彷彿一棟鋼鐵打造的大樓在眼前轟然倒塌,斷口處火花四濺。

漫天煙塵炸起,繼而瀰漫開來。

殘損的機甲在沙漠之中堆積出一座鋼鐵廢墟。

最下層的殘破機甲深深陷入沙子之下,機甲和機甲堆疊,中間形成了數米寬的縫隙和空洞,鮮血順著縫隙往下滴落。

被卸掉雙手的機甲狼狽地趴在沙子上。

鋼刃劃破空氣,在半空留下一道白色彎月形狀的殘影,狠狠落在機甲腹部。

鋼鐵切割的聲音讓人牙關發酸,但動手的機甲沒有卻半分動搖。

很快,機甲駕駛艙被破開,厚重鋼鐵之下露出殺手包含憤怒和驚恐的臉。

機甲最後砸落在地的那一下太過於劇烈,他頭磕在控制檯上,砸的頭破血流,鮮血從額頭不斷滑下。

機甲半跪在地,把他從駕駛艙中挖出來,隨手拋在廢墟上。

饒是星際時代,也不是人人都能擁有從幾十米高空砸落還毫髮無傷的逆天體質。

殺手落地的瞬間就仰頭噗!地吐出一口血,完全爬不起來,喉嚨裡不斷湧出血沫來,最後甚至混雜了部分內臟碎片。

機甲轟隆砸地,地上的廢墟也跟著巨震。

殺手彈動了一下,順著傾斜的廢墟滾落下去,最後哐噹一聲砸在底層一根橫樑上,手腳抽搐幾下,再也不動了。

這是最後一名殺手。

如景延所說,在Nidhogg中,除了被迫加入組織的,還有大量來自於宇宙各地的孤兒。

被送到首都星的孤兒只有兩個命運——體質契合實驗需要,則淪為實驗材料,體質不契合,就直接銷燬。

這些孤兒的體質都不適合接受實驗,本該被銷燬滅口,賽安利斯以壯大組織為名把他們救了下來。

說救其實不合適,Nidhogg原本屬於迫害他們的兇手之一。

但是,在絕境之中,比起人性泯滅、視人命如草芥的亞特,這些孤兒顯然對生死關頭把他們從死神鐮刀下救下來的賽安利斯感情更深,哪怕被他驅逐,也不願意離開。

戰鬥剛開始的時候,殺手們還以為自己要面對的是淮裴手下的第四軍團。

第四軍團戰功赫赫,哪怕軍團內部摻了沙子,戰鬥力在整個聯邦仍舊是名列前茅的。

他們已經做好了死在這裡的心理準備,但是不是!

殺手排兵佈陣不行,卻佔著地形和人數優勢,最開始時還勉強能和敵人打成平手。

但是很快,他們就感到了吃力。

這些機甲簡直如同是用一個腦子在戰鬥,彼此配合天衣無縫,進退得宜,把他們壓制得喘不過氣,無論怎麼掙扎都無法奪回優勢。

他們必須尋找一個突破點!

終於,一臺機甲在圍攻下落敗,銀白的外殼佈滿劃痕,全身損毀超過一半, 這是殺手們拼了命才取得的成果, 然而,不等他們高興多久,他們就看到,機甲打開的駕駛艙內空空如也。

這些機甲全是無人駕駛!

第四軍團壓根沒來,來的只有淮裴一個人!

這和把一盆還帶著冰渣子的冰水兜頭澆在頭上沒有任何區別,殺手們崩潰了。

他們不是機甲專精,不敵淮裴很正常,但他們足有數百人,來到這裡的淮裴卻是單槍匹馬!

明知道這裡有埋伏,淮裴怎麼敢一個人來的?

就算來了……

又是怎麼以一己之力,在和賽安利斯這種聯邦頂級天才戰鬥的同時,分心多用,指揮機甲和他們戰鬥,還把他們壓制得喘不過氣來的?

亞特一時大意,究竟放過了一個什麼怪物?

當初怎麼就沒把他和他爹一起殺了,非要留這麼個禍害,真是腦子有病。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枉費亞特玩這麼多年陰謀詭計,這點道理都不懂。

——亞特要是知道了,估計也得喊冤。

他哪裡是不想把淮裴一窩抓了啊,他做夢都饞淮裴那具年輕的肉|體——但凡舊帝國的永生之術還在,他都恨不得直接搶了自己用。

但他也有苦惱的好不好,淮裴兩個父親剛“戰死”,後腳兒子就出了問題,這合理嗎?

他二哥可還在一邊盯著他呢!

現在說這些都已經晚了。

殺手們望著落入淮裴手中的賽安利斯,牙關咬死,用力到牙根陣陣發酸,齒縫和喉嚨裡滿是鐵鏽味。

他們深吸口氣,輸入指令。

不管淮裴如何,就算他是神仙下凡。

就算明知是死……

被從天而降的機甲切割開來的殺手咬牙扭轉方向,頂著面前機甲密不透風的攻擊,拼了一身的傷,瘋了一樣朝著中間圍攏過去。

震耳巨響連綿不絕,鋼鐵巨獸和鋼鐵巨獸互相撕咬在一起,漫天火花炸響,每一頭鋼鐵巨獸倒下,都會帶起一陣地動山搖。

硝煙瀰漫,空氣中,還未散盡的火藥味濃郁得讓人忍不住嗆咳起來。

剩餘的機甲圍攏過來,居高臨下注視著這座突兀的小山,高達百米的身軀鑄成四堵遮天蔽日的圍牆,連熾熱的太陽也一併被遮掩。

陰影遮蔽在頭頂,賽安利斯難得的感覺到了一陣陰涼,就連渾身上下的劇痛都舒緩了一些。

不需要檢查,他也知道自己現在受傷嚴重,全身上下的骨頭不知道斷了幾根,胸口如同壓了一座大山,喉嚨裡一陣又一陣熱血上湧,鐵鏽味糊住了所有感知,鼻頭呼吸堵塞,雙眼模糊。

他瞳孔無神,黯淡得沒有一絲光澤,倒影出四周的龐然大物。

這些機甲受到淮裴的控制,這時候圍攏過來只代表著一件事——

他的下屬已經全部覆沒。

不只是因為傷痛還是什麼,他鼻腔裡的酸意一時上湧,好一會兒才壓制下來。他們之前的談話被突然□□的殺手打斷, 這會兒才得以繼續。

賽安利斯咬了咬牙, 沒有回頭,只是盯牢了淮裴的眼睛:

“——東西就在我手裡,我也不需要你放了我,只要別礙我的事就行,事成之後你大可以把我千刀萬剮,挫骨揚灰也無所謂。你照樣可以報你父親的仇,我們誰都沒有損失,你還能順便幫你那未婚夫一個大忙。”

淮裴沒有說話,面孔冰封般冷漠,眼神森然。

兩人就站在廢墟之中,機甲擎天巨柱般,靜默立在他的身後,雙眼之中緩慢流淌過瑩藍色數據流,彷彿世間最忠誠的侍衛,只等主人一聲令下,就把所有擋在面前的阻礙全部摧毀。

然而,這次的麻煩卻不是純粹的武力能夠解決的。

誰也沒想到,賽安利斯手裡竟然有這樣的殺手鐧——其實景延還是保守了,只想著要景佑調開淮裴,救下賽安利斯。

但他大可以再大膽一點。

手裡握著這樣的東西,就算賽安利斯直接威脅景佑,讓他幫忙炸了聯邦,說不定景佑都會考慮一下。

還算賽安利斯保留了一點情面,沒有說出解藥是景延給的。

雖然有心人只要一聽就能猜到,這所謂的解藥和帝國皇室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沒有直接說出來也只不過是掩耳盜鈴。

但好歹還算留了一張遮羞布,避免了帝國皇室被爆出驚天醜聞。

要是真的被傳揚到人盡皆知,那景延連監獄都不用蹲了,洗洗早點睡,然後就能直接快進到下輩子了。

“…………”

肆虐的狂風捲著黃沙席捲而來,被矗立在四周的機甲擋掉大半,卻仍有風沙穿透機甲圍成的銅牆鐵壁,撲在兩人身上。

淮裴單手拎著賽安利斯,整個人如雕塑般站立著,風力卷著粗糙的沙礫,刮在身上如同刀割。

賽安利斯眼角口鼻破皮青腫,嘴角更是破開一道口子,鮮血順著下頜泊泊而下,把領口和前襟沾的一片狼藉,再不見議會廳裡衣冠楚楚威脅議員時那從容自若的態度。

淮裴也沒好到哪去。

沙漠氣溫高,尤其是白天,烈日照射下,就算是冰川也融化了。

他額角流淌出的汗還有賽安利斯身上濺出的鮮血凝結,純白軍裝染上了無數汙垢。

那雙修勻的雙手此時一片狼藉,手背青筋隆起肉眼可見,指骨關節皮開肉綻,血液凝結成塊,手指稍微一動就是撕裂般的疼。

聯邦科技發達,但也沒發達到深可見骨的傷痕一週內痊癒的地步。

在戰鬥的過程中,原本就沒癒合的傷口再次開裂。

賽安利斯半點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上,甚至沒有伸手去掰開淮裴手指的意思,只是仰頭看著淮裴,聲線輕柔:

“你難道不想帶著這份大禮去見他嗎?”

他那雙天藍瞳孔染上血絲,竟然給人一種種溫柔的錯覺,只是過度的興奮讓這份溫柔變成了瘋狂,讓人無端毛骨悚然。他一字字地蠱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