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一個是帝國太子,一個是聯邦軍部高官,然而這兩人之間竟然是這樣的關係,剎那間所有人都產生了一種類似於大腦缺氧的感覺。

別說普通人,就連早已知曉的賽安利斯都覺得驚訝,“這麼大膽的嗎?”

事實上賽安利斯想說的完全不是大膽,而是……蠢。

現在公佈這種事對淮裴來說毫無好處。

關於他的流言本就波濤四起,這樣的坦白並不能洗清他身上的汙名,反而會讓民眾對他的信任度降低到一個新的極限,哪怕他原本沒有做出任何對聯邦不利的事情。

他只是放棄了聯邦,但那也是因為聯邦先放棄了他,可別人不會管這些。

人總是會下意識遺忘自己做過的錯事,規避對自己不利的因素,然後把罪責推給別人。

淮裴能清晰地看到四周閃爍的眼神。

議員們未必是因為對他的“背叛”而感到憤怒,他們只是在高興自己抓到了一個新的把柄。

截至現在,軍部最位高權重的三個人,一個躺在急救室裡意識全無,兒子還公然威脅全聯邦要毀滅世界,一個被人當眾揭穿虛偽面目聲望受損,一個自爆弱點,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選擇追隨是因為知道自己實力不如人,沒有和這些人競爭的資格,但現在他們自己內耗自己,一個兌一個,三個人全被拖進了泥沼,豈不是說明他們就有機會了?

“淮裴上將,你這話是承認你確實已經叛國了嗎?”有人迫不及待地開口,視線盯緊了淮裴,連他一絲表情也不放過。

其餘人也急不可待地等待著他的回答,淮裴不可能承認這句話,他們就要從他的每個字裡挖出破綻來,務必把罪名……

“諸位好像很關心我的私事。”淮裴在四周輕輕地掃了一圈,眸光裡積壓的風雪在這一刻冰消雪融。

他抬起眼睫,看著賽安利斯風雲變幻的臉色,唇角淺淺勾起:

“不過,現在該討論的問題是這個嗎?”

一記重雷從虛空中帶著萬鈞之力砸落,砸的議員們頭暈目眩。他們驚覺自己竟然被淮裴和賽安利斯莫名其妙的對話帶偏了思維。

一時的貪慾衝昏了他們的頭腦,竟然忘了這是什麼時候,又是什麼場合。

星網上的人也各個面色詭異。

他們聽了淮裴的話之後,原本還在安慰自己沒有做錯事,狠狠抹掉心裡剛剛升起的愧疚。

正準備義正言辭指責淮裴,突如其來的打岔就好像一盆水澆在了他們的頭頂。

是啊,這是說這種事的時候嗎?

賽安利斯這瘋子抱著數以千萬噸的炸藥說我要毀滅世界讓世界和我一起痛苦,而聯邦權利最高的一群人卻在討論聯邦上將是不是準備收拾收拾嫁妝帶著整個聯邦的機密去和親帝國……

先不說淮裴是不是真要叛國,就算叛國那也是以後的事情了,還未必有那麼大的威脅,現在真正重要的事情明明是阻止賽安利斯這傻逼隨機點名一顆星球然後打個響指把星球炸掉啊!

眾人再度驚恐起來。

賽安利斯看得歎為觀止。

以後誰再說淮裴沒有政治智慧他就跟誰急,這一手禍水東引玩得簡直不能更漂亮了。

淮裴挑在任何時候說這話都一定會引來無數的爭議和謾罵,除了現在。

因為他們有共同的、更危險的敵人。

而掌握引爆器的人除了他賽安利斯還有淮裴,他們必須爭取淮裴站到他們的陣營裡去,就務必做出讓步,而這個讓步就是接納淮裴剛剛爆出的秘密。

就算秋後算賬……

餘震哪能跟第一波地動山搖比。

等到那時候他賽安利斯已經發完瘋了,有一個瘋子兒子,亞特就算不死也得徹底玩完。

作為漁翁得利的那個人,淮裴已經重新建立起屬於他的勢力了,誰還敢跟他提這種小事?

簡直不敢相信這是整天待在家裡研究蒸雞蛋要放幾勺醬油的青年能做出來的事。

賽安利斯倒不介意淮裴拿他威壓其他人,他都要毀滅世界了,還管這些細枝末節?

不過淮裴策劃的這一出精彩演出讓他看得很開心,既然開心了,那就隨手再送他一點小禮物吧,就當票價了。

面對著諸多懷疑警惕的目光,賽安利斯輕鬆地聳了聳肩:“好吧好吧,讓我們結束這個有趣的話題,回到正軌上來——”

“所以,上將你是要拒絕我的遊戲邀請了嗎?”

氣氛重新變得凝固而緊繃起來,淮裴問:“如果我拒絕,你要如何?”

“嗯……”賽安利斯沉吟,他來之前似乎沒想過自己會被拒絕,所以要現場想出一個應對方案來。

半晌,他微微笑起來,做出了決定,“這樣吧,你拒絕的話,我就從肯森堡星開始炸,你覺得如何?”

短短几秒,無數IP顯示為肯森堡星的留言佈滿全網,有詛咒有辱罵也有哀求。

肯森堡星?

淮裴腦中閃過一絲亮光,明白了什麼。

果然,賽安利斯說:“你想到了是嗎?看,剛剛我們的辯論其實沒有結束哦。”

“你覺得他們沒有錯,因為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沒有義務冒著危險來救你我於水火之中,但這次呢?”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淮裴。

“肯森堡星的執政官是亞特最大的擁簇之一,光是這一個星球就給他提供了十一個億的支持者,要知道,如果亞特當選,其中就有他們出的一份大力!”

現場鴉雀無聲。

“你之前不是一直在想我為什麼要等到今天嗎?我手裡明明有那麼多證據。這麼多年間我有無數的機會可以除掉亞特,撕掉他虛偽的麵皮,把他的真面目暴露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但我卻沒有去做,是不是很難理解?”

賽安利斯滿足地嘆了口氣:

“因為我在等今天啊。”

“今天是選舉的日子,也是選擇的日子,我已經給過他們機會啦,是他們選擇把一個渾身散發著腐肉味的食屍鬼捧上王座,成為這個國家的主人,這難道還不是錯嗎?”

“人做了錯誤的選擇,就要為自己的錯誤買單啊。”

賽安利斯想起剛剛熱烈的投票場面。

數以千億計的選票從光年之外匯聚到這一間小小的議會廳裡面,所有人都歡欣鼓舞,期待著為最後的勝者加冕,一張張臉上滿是急不可待……除了威尼斯。

這可真是……蠢死了。

他不由大笑起來:

“競選?真是笑死我了,你們知道他嘴裡的永生是什麼東西嗎你們就敢支持他?”

他冰冷地嘲弄:

“——踏著你們的骨髓血肉永生,你們還對他感恩戴德,爭先恐後幫著他去打壓他的敵人,真是……蠢到讓人難以形容啊。”

“老實說,別說淮裴現在還沒有叛國,就算他有朝一日真的叛國了,那也只可能是受不了你們的愚蠢被逼叛國的。”

“淮裴談個戀愛你們說他叛國,亞特勾結帝國貴族,私自外洩基因技術,違法制造人造人,走私人口倒賣器官,你們說他是聯邦之光,笑死了,怎麼會這麼好笑?”

“帝國當年在聯邦手裡打了敗仗的將領都得摸著腦子百思不得其解,這種憨批是怎麼打敗我的啊?哦,靠著淮裴,現在呢?他們準備除掉淮裴!兄弟們愣著幹嘛趕緊買菸花開香檳慶祝啊!”

議員們被他說的啞口無言。其實淮裴叛沒叛國他們比誰都清楚。

淮裴在軍部十年,參與過的戰爭和軍事佈防數不勝數,說是行走的情報庫也不為過。

聯邦又不是傻子,知道自己做了對不起人的事還一點都不放,天真地相信所謂的信仰和操守,相信淮裴絕對不會出賣他們。

將心比心,要是自己遇到這樣的事,能心裡一點恨意都沒有?

不可能。

又不是真的聖人。

早在他被送往帝國的時候,這些部署就全被打散重新構造了,可以說早就做好了應對的準備。

幾個重點軍事防禦星的駐守將領還專門設下了陷阱,就等著淮裴叛國交代出情報之後,帝國按著這些情報摸進來,他們好把人抓個現行。

既可以抓住淮裴的把柄討好議會,又能給自己的履歷添上光榮的一筆,何樂而不為呢。

可他們左等右等,從黎明等到黃昏,從春去等到秋來,等得花都謝了,帝國的人呢?

沒來。

淮裴狗屁都沒說出去,他們全都白等了。

賽安利斯閒閒道:“長了腦子的人都知道,想要讓一個人對自己死心塌地,是要對他好,而不是出賣他,懷疑他,排斥他,還想著喂他吃牢飯。”

“景佑在懷柔,你們呢?”

“你們在cosplay傻逼,cos得不亦樂乎,哦,對不起,這不是cos,這是本色出演。”

議員們恨得咬牙切齒,卻不敢出言反對。

他們不是找不到話罵回去,他們是最巧言善辯的政客,是真正的詭辯大師,任何針對他們的攻訐都能找到角度反擊。

比如以攻代守,直接怒斥“你這種無法無天的瘋子也配提這些,你覺得的話也有可信力嗎?淮裴壓根就是你的同夥,你說他沒背叛他就沒背叛嗎?”

或者柔和一點,擺出低姿態說“有什麼難處也不要這麼極端啊,放下武器和我們坐下來好好談”。

再或者直接轉移注意力,暗示他“你不是要炸星球嗎?千萬別炸啊,多跟我們說會兒話,等我們的技術人員去定位你。”

但他們不敢在這個時候開口。

要是他們罵回去之後,賽安利斯眉頭一皺,兩手一攤,說你罵的太髒了我聽的不開心我要炸個星球玩玩……那他們瞬間就會被架在火上烤,烤的兩面流油外酥裡嫩。

耳邊傳來下屬的彙報聲,議長的臉色再度變得鐵青。

他狠狠地瞪向人群中的幾個人。

五個男人坐在一起,周圍十米已經被清空了,原本坐在周圍的人自動自發地搬離了他們。

那是把自己手裡的軍團送給賽安利斯,讓他能夠肆無忌憚口出狂言,威脅要毀掉聯邦的五個軍團長。

被賽安利斯揭穿之後他們面如死灰,因為他們全都清除,他們不可能逃掉被送上軍事法庭的命運了。

但他們的狀態卻不會影響到賽安利斯。

早在他們進入議會大廳之前他們就把手裡的權力轉交給賽安利斯了,哪怕他們被困也不影響賽安利斯操控他們手裡的軍團。

那是聯邦三分之一的兵力,一旦動起來就是雷霆之勢,就像狂怒的怪獸那樣,瞬息間就能踏平指賽安利斯指向的方向。

議長偷偷讓人通知指揮中心,通過指揮中心解除軍團長對軍團的控制。

嚴格來說聯邦的軍團並不屬於軍團長,他們能在戰爭中領導和指揮軍團,但是他們沒有所有權。

那是聯邦的軍隊,不是他們個人的私產,指揮中心可以緊急取消軍團長對軍團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