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淮裴眼底神色加深,不動聲色揚起下頜,和賽安利斯對視,不見半點喜色,相反,他的心在緩緩下沉。

作為亞特的“合夥人”,賽安利斯當然有證據,而且比任何人都豐富。

作為真正操刀的那個人,他對亞特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說是他肚子裡的蛔蟲也不為過,如果他要對付亞特,確實比任何人都容易。

但是……

從最初到現在,接近三十年,賽安利斯從沒把手裡的證據拿出來過。

相反,他一直以一種縱容或者說興致勃勃旁觀的態度在助紂為虐,幫著他去迫害其他的人。

就算用時機沒有成熟來解釋也解釋不通。

如果他覺得自己的力量不夠,需要盟友的幫助,那他在淮裴從戰場歸國的那一刻就該聯繫他,把他父親的事情透露給他。

兩人完全可以結盟,聯手對付亞特。

那會兒第四軍團還沒被削弱,淮裴的聲威和權勢足以讓議會忌憚,理查德也還活著,按理來說,那是他們正面對上亞特勝算最大的時候。

但他什麼都沒做。

緊接著淮裴被送到帝國,他留下的“寶藏”被無數人瓜分,整個第四軍團受到打壓,間接等於消除的是賽安利斯的勢力。

果不其然,下一刻,賽安利斯笑眯眯地丟下一句話:“我有證據,可是,我不給你們。”

他轉眼看著淮裴:“我知道上將你也有證據,不過我不建議你把證據拿出來。”

他直視著淮裴暗金色的瞳孔,語氣近乎憐憫:

“因為他們不會信的。”

淮裴眸色沉如水。

“你之前的話說的太多餘了啊,把事實告訴他們是沒用的,就算你把證據攤開了擺在他們面前,他們也不會相信你,就算信了,知道你很慘很慘,甚至親眼見到你像青蛙老鼠一樣被按在手術檯上開膛破腹了,又如何呢?”

賽安利斯搖頭失笑:“被開膛破腹的不是他們,他們不疼啊。”

……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我被我父親關起來了,他要挖我的腎臟!誰能幫我報個警!”

三十年前,一則網絡奇談在星網一度飄紅。

發帖人事無鉅細地描述了他被自己的“父親”囚禁並虐待的過程和細節,情節之曲折離奇,血腥暴虐,簡直能讓人半夜做噩夢。

帖子一度引起了軒然大波。

網友熱心地給他建議,讓他先小心保護好自己,不要被人發現,有人幫助他聯繫警察,還有人溫言軟語地安撫他不要害怕,把他當成可憐的小動物撫慰……

可惜這個帖子很快就被官方澄清是假的。

發帖人有精神疾病,經常幻想被人迫害,家人出來道歉,表示已經把人緊急送醫,很抱歉浪費了公眾資源。

眾人被戲耍了一通,惱怒之下帖子被人不斷惡搞。

[喲,小弟弟的精神疾病好點了沒呀,小心點,大哥哥今晚要來爬你的窗哦。]

[樓上變態,我直接走下水道。]

[哈哈哈你們都太壞了,人家是alpha好不好,你們走下水道是想幹嘛啊?]

[我真的第一次見到活的精神病誒,話說被迫害妄想一般都會想些什麼啊,會不會幻想有人□□他們啊?]

[會的吧,誒那會不會做春夢啊,夢到有一米九黑皮壯漢這樣那樣他們?]

[那我也好想得一個啊哈哈哈。]

男生被按在地板上,保鏢把膝蓋壓在他後背,反擰他的雙手,讓他動彈不得。

白髮蒼蒼的老人緩緩走到他面前,垂落的視線彷彿注視著什麼試圖咬人的小貓小狗:

“你以為說出去就會有人幫你?別做夢了,沒有證據,誰會相信你。”

男生咬牙,被保鏢抓著後腦的頭髮狠狠按在地板上,顱骨和地板擠壓,手臂脖頸撕裂的劇痛讓他忍不住慘叫出聲。

保鏢連忙捂住他的嘴,於是所有痛吟都被壓在了喉嚨裡,男生臉憋的通紅。

男人不輕不重地訓斥:“別再做這種愚蠢的事情了,簡直可笑。你是我兒子,我又不會真的傷害你,只要你聽話,事成之後,我會補償你的。”

青年眼淚鼻涕糊了一臉,視野模糊一片。

男人示意保鏢鬆開他的嘴。

男生目光失焦地注視著男人筆挺的褲管和蹭亮的皮鞋,閉了閉眼,把滿腔腥熱氣息嚥下:

“對不起,我……我以後一定會聽話的,父親。”

男人仔細打量他的表情,雙手交疊握住柺杖,眼神莫測。

男生心臟一下一下跳動,恥辱和信仰崩塌的痛苦讓他嗚咽出聲,然而他最終還是閉上眼,在保鏢手下拼命蠕動身體,把頭抵在他的腳邊以示臣服。

男人這才滿意,示意保鏢放開對他的鉗制,慢慢踱步離開。

柺杖跺在地上的聲音逐漸遠去,賽安利斯癱在地上,全身傳來一陣一陣的劇痛。沒有癒合的手術傷口,險些被保鏢擰斷的手臂,還有他徹底破碎的自尊……

他緊緊蜷縮起身體。

腹部傷口在剛才的掙扎中裂開,溫熱的血液打溼了腰腹處的衣服,白淨襯衫上暈染開大片殷紅,他閉上眼,淚水無聲滑落,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他掙扎著抬起頭,看著不遠處的窗戶。

這間屋子所有的窗子已經被安上了最新型的防盜窗,只要有人碰觸到邊框,就會被記錄指紋並錄像,向主控中心發送報警信息。

不過,這樣高端的防盜技術用在這裡,防的卻不是盜,而是試圖逃跑的他。

這是他的第四次“自救”。

第一次他跑到了大街上,因為太激動語無倫次,被路人當成了瘋子。第二次他組織好了語言,然而還沒出門就被抓了回去。

亞特發現了他的不聽話,對他的管束越發嚴格,不允許他再接觸外人,逐漸發展成不允許返回自己的住處,只能住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實驗室,不能和與實驗無關的人說話,沒收電子設備……

他走投無路,從窗口跳了下去,想要徹底結束這條爛命……

這次他沒有逃跑,而是偷走了一個實驗員的終端。

他想要向外公佈亞特的罪行,讓別人報警只是吸引人注意的方法。

作為在威廉斯特家族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自家人,他太清楚威廉斯特家族的影響力了,報警是沒用的,警察署裡就有家族的人。

他同樣沒想過要向家族中那位至高無上的存在求救,因為他親眼見過那位是如何接受別人的心臟作為延續壽命的良藥。

他要用輿論逼迫亞特,只要外界的壓力足夠大,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威廉斯特也只能停手。

但是他很快絕望,沒有用,別人不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