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聯邦議會。

莊嚴建築穹頂高聳,光潔的大理石立柱靜默矗立在入口通道兩旁,陽光斜照在入口處,大理石立柱和地板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足以容納上萬人的議會廳座無虛席,在座眾人表情肅穆,無聲關注著場中的廝殺爭奪。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或者說刺鼻的硝煙早在會議開始前就已經消散乾淨,留下的只是參與廝殺的兩位競爭者。

空氣裡瀰漫著清新的香氛,本該讓人放鬆精神,卻沒有起到半點作用,得體的正裝下人人肌肉緊繃,隨著場內形勢的變化悄然繃緊神經。

斯圖爾特家族的競選者顯而易見已經落入了下風。

奢華得體的衣袍也掩蓋不住男人陷入頹勢的狼狽,男人額角被汗水打溼,眾目睽睽之下,這樣的神態已然在不知不覺中落入下風。

他終究還是選擇了參與這場競爭,哪怕結果早在競爭開始前就已經得知,他們輸不起,一旦對手取得了勝利了,整個聯邦都會落入另一個家族的掌控,斯圖爾特家族將永無出頭之日。

男人的目光頻頻掃向其餘議員的坐席。

滿目人頭聳動,放眼望去全是正裝在身的男人或女人,各種膚色和人種在這裡得到了匯聚,相同的是他們每個人都表情嚴肅,耳朵脖子和手腕上的首飾全被取下,只剩一身低調肅穆的正裝。

他們是聯邦議會的議員,來自聯邦各個星球,手握著這個國家最大的權利,今天聚集在這裡,只是為了投出手中那珍貴的一票,以此來決定聯邦在未來幾百年中的前進方向。

以及,決定方向的……領頭人。

這裡的人實在太多了,大多都是alpha,封閉空間下容易激發人的焦躁情緒,alpha的信息素若有似無地飄蕩在半空之中。

威尼斯滿心焦躁,不斷的打量終於引起了別人的注意。

他在滿目的人頭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標,太醒目了,在滿場偏深色的頭髮中只有那兩人的髮色是雪白的,就像落在碳堆裡的一捧雪,一身聯邦上將的軍裝,衣襟和他的頭髮一樣雪白,就像幾顆常年被冰雪覆蓋的星球上挖出來的、亙古不化的冰雪,他看起來那麼鎮定,和周圍焦躁的氛圍格格不入。

威尼斯不是盲目參與競爭的,他把自獲勝的希望押注在了那個人的身上。

可是競選已經要結束了,那人卻沒有絲毫動作,從頭到尾沒有要發言的意思,彷彿要冷眼旁觀到底。

威尼斯這才注意到他坐的位置,他一開始坐下時就沒有選擇軍部的座位,而是旁觀席。

這意味著他放棄了參加競選,同時也放棄了參與投票。

失去了一個有力的競爭對手,威尼斯本該很高興,但要是因為這個,對方的影響力和手中掌握的權力也跟著他的放棄付諸東流,那他只會感到心痛。

不應該是這樣。

雖然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淮裴和威廉斯特家族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有眼睛都能看見。

難道他真要任憑亞特一路高歌,把聯邦至高的權利握在手裡?除非是傻了,亞特上位後第一個要除掉的人可就是他,他難道忘了前幾天……

不少人也在偷偷往青年所在的方位看,間或竊竊私語幾句,偶爾瞥過去的眼神頗為怪異。

有些嗅到熱鬧而興奮,這場選舉底下似乎還有故事啊;有些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和輕蔑,不過是秋後的螞蚱,還有那些傳聞……還有些表情平淡從頭到尾沒有往那邊看一眼,似乎他早就不值得一提,值得關注的是此刻坐在議會大廳最中央的那人,那才是他們真正的競逐目標。

這幾天來,亞特的報復沒有一刻停止過。

淮裴救完人當天,質疑他的言論就鋪天蓋地在聯邦內部流傳開來,宛如挑破了一塊早就存在的膿瘡,底下腐爛的組織液迫不及待地流了出來。

倒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證據,只是一些毫無根據的揣測。

就像當初接機的官員說的那樣,他在帝國半年毫髮無傷,有人歡欣鼓舞,自然就有人惡意質疑。

這些言論由來已久,一開始遭到了猛烈的回擊,但流言來勢洶洶,很快蓋過了反駁和維護的話語。

兩國之間的天然壁壘畢竟不是無縫的牆,不少曾在帝國居住旅遊過的人也曾發現過淮裴的異常,只是那時候淮裴剛回國,眾人情緒正熱,說出來只會遭受抨擊,就沒掀起什麼風浪。

現在大面積流言覆蓋之下,這些言論也被挖了出來。

那些人再出來說幾句模稜兩可的話,人云亦云,彷彿他叛國的事已經不需要證據也不需要辯駁,直接就被蓋了章。

當然,雙方互相拿著對方的把柄,亞特還不想和他們魚死網破,也不敢做的太過分。

網上傳的流言再多,沒有證據也是白搭。

議會反應迅速,在流言發酵的最兇猛的時候以雷霆之勢鎮壓了流言,並且用官方通道對外發言,命令禁止這些“無稽之談”繼續傳播。表面如此,私下裡再找到淮裴,又是一番苦口婆心。

從當前的局政局分析到未來的走向,從聯邦憲法講到社會心理學,再下一步就要哭訴他們工作也很難做家裡有老有小求求上將別為難他們……

簡而言之一句話——現在正值風尖浪口,上將您要不先別工作了,回家休息兩天。

軍部頭把交椅馬上就要輪換,在這關頭讓人休息,打的什麼主意,拉頭豬來都知道了。

等他休息完了再去,軍部軍部換天了,軍團軍團解散了,上將……上將回家接著休息吧。

不過淮裴倒是沒生氣。

他當時其實挺驚訝的,不是驚訝亞特的大膽,而是他竟然用了這麼“柔”的手法。

淮裴原本還以為,亞特被逼到這份上,就算要抓著他私自調兵和襲擊秘密實驗基地的罪名強制卸任他的職務也不是做不出來。

只要把他徹底控制住,囚禁他的自由,瓦解他的勢力,不讓他對外發聲,無論他手裡拿著什麼證據也於事無補。

這樣謹慎的手段倒像是在忌憚著什麼。

不過他後來想想就明白了。

在亞特眼裡,囚禁他大概是沒多難的,至少不是做不到的事,不然也不會放任他這些時間隨心所欲地做自己的事。

他就是砧板上的肉,隨時可以取用,也就不急於一時。

但他拿景佑是沒辦法的。

如果淮裴在拿到證據之後第一時間把證據給了景佑一份,那他就算把淮裴殺了,也沒辦法阻止景佑把事情傳播開來,相反還會徹底激怒對方。

人心幽微,就像景佑清楚地知道,在涉及國家利益時,“帝國太子”的身份會讓聯邦公民下意識牴觸他一樣,亞特也不敢賭。

人心是最無法掌握的東西,也是最活躍最容易變化的東西。

就算聯邦人在國家面前會選擇他一樣,等到帝國帶來的危機散去,或者帝國帶來的危機加重,重到威脅到每一個人的頭上,那些原本支持他的人的想法會發生什麼變化,就沒人說的準了。

亞特這樣的舉動也是隱形的威脅,雙方都手握把柄,這樣才能勢均力敵。

除此之外,明裡暗裡的刺殺和試探,懷柔和拉攏也沒有一刻停止過。

有趣的是,這件事中不僅有亞特參與,斯圖爾特家族的人似乎也在其中也摻了一手。

大概是想徹底斷了淮裴的競選之路,讓他一心一意地輔佐斯圖爾特家主。

只是他們的話說的比亞特漂亮。

——“弱小的魚苗就是要聯合起來,合雙方之力一起抗擊共同的敵人,才能避免被食人鯊吞噬。”

雖然無恥,但話至少比亞特的“區區殺父之仇,利益才是最重要的,我們雙劍合璧天下無敵,稱王稱霸指日可待”聽著順耳。

淮裴趕人出去的時候,體貼的把大炮齊射換成了機槍。

“斯圖爾特家的那位在看你。”耳邊傳來冷靜的嗓音。

“大概是以為我要做什麼吧。”淮裴沒放在心上。

“也對,要不然他也不敢拿著這樣的條件就來參加競選。”沐恩道。

“什麼樣的條件都無所謂,他鬥不過亞特。”淮裴陳述事實。

“確實,已經有超過一半的議員明確表達出支持亞特的傾向了,剩下的那一半要麼還在觀望要麼已經決定了棄權,最後支持他的人不會超過十分之一,這樣的票數,他已經已經註定出局了。”

在競選開始前,所有人都沒想到,亞特竟然這麼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