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這一剎那如果放慢了看其實是相當具有電影感的。

 觀眾席上人人驚恐尖叫, 純機械的龐然大物躍起停滯在半空,足有半個房間大小的拳頭慢鏡頭緩緩推進,拳風幾乎能把主席臺掀翻。

 要是有人在此時拿放大鏡去觀察主席臺上的人就會發現, 整個主席臺人仰馬翻, 二十來位高官和貴族全都下意識向後避去, 他們身後的侍衛緊張地向前,校長老花鏡滑到了下巴上……

 但坐在最中央、直面機甲的三個人卻連動都沒動一下, 就好像……和周圍緊張慌亂的氛圍割裂開了一樣。

 漢諾威公爵饒有興味地挑眉, 景佑眼神冷淡, 唯一反應比較大的是淮裴。

 在機甲襲來的一瞬間,他站起身擋在了景佑面前。

 淮裴平靜地看著越來越近的拳頭,無形的精神力海浪一樣擴散出去, 整個比賽場地內喧囂和燥熱在頃刻間被蒸發,無數尖叫被生生壓在了肚子裡,眾人只能眼睜睜看著機甲在距離主席臺不到三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千鈞一髮之際,停滯了一秒鐘。

 就這一秒, 一道半透明的能量護罩在半空中展開, 把主席臺牢牢地護在了後面。

 一秒之後,機甲停滯解除, 繼續悍然揮動拳頭, 但是已經晚了。

 小山一樣的鋼鐵巨獸一頭撞在能量護罩上, 就像石頭撞上了鐵板, 立刻就被彈飛了出去,重重摔在鋼鐵鑄成的比賽場地上,砰!一聲驚天動地, 整個場地都震了震。

 機甲全身關節多處斷裂, 灰煙從斷口升起, 掙扎了兩下,再也沒能爬起來,眼裡紅光電源不足一樣,斷續地閃了閃,最終還是熄滅了。

 眾人的心摔回肚子裡,尖叫的怕到發不出聲的還沒反應過來的……通通一屁股重重坐倒在椅子上,不少人這才發現自己全身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就在這時,主席臺上不知是誰發出一聲顫抖的尖叫:“殿下!!!”

 淮裴瞳孔驟縮,立刻回過身。

 在眾人的注視之下,景佑突然抬手捂住胸口,臉色在短短几秒內變白,漆黑的瞳孔放大,一絲鮮血從嘴角流淌出來。

 ——發出尖叫的是同樣坐在主席臺上的貴族。

 危機過後,這些貴族最先回過神,他們很快就意識到這是一個大獻殷勤的時候,立刻熱情地轉向景佑,想說兩句話討個巧,結果第一個發現了他的異常。

 “怎麼回事?”淮裴剎那間簡直是驚恐的。

 他猛地扶住景佑,檢查他全身,沒有發現任何傷痕。

 這是肯定的,埃裡克斯還沒靠近就被他攔了下來,他根本不可能因為這個受傷。

 但景佑已經聽不進去任何話了,秀美的眉緊緊皺起,雙眼失焦,喘息一聲比一聲急促,只有鮮血從嘴角源源不斷地流淌出來。

 在精神最後清明的時刻,他終於明白了——

 這場比賽其實只是一個巨大的煙霧彈,幕後黑手早就做好了埃裡克斯傷不了他的準備,所以好了第二個計劃,無論他來或者不來,都會動手。

 之所以想把他引到這裡,是因為……

 景佑思維徹底斷裂,眼前一黑,昏厥了過去。

 淮裴感覺懷裡的人全身軟了下去,腦袋裡嗡的一聲,剎那間空白一片。

 景佑慘白的臉和他童年時不斷重複的噩夢重疊起來,同樣是親近的人,同樣是受了傷而他無能為力,先是他父親,再是景佑……

 淮裴很快從深淵之中拉回神智,把人從地上抱起來:“回皇宮!”

 景帝的身體狀況一天比一天差,為了保證最及時的治療,皇宮內佈置了最完善的急救措施,無論是設備還是醫護人員都堪比帝國最頂尖的醫院。

 最重要的是,現在這樣混亂的時刻,他不能冒險把景佑帶去醫院,只有皇宮才是最安全的。

 此時,抓住罪魁禍首的優先級降到了最低,現在最要緊的是先查出景佑昏迷的原因,控制局面不讓恐慌蔓延……

 侍衛已經把主席臺團團包圍了起來,四周都是不同人的怒吼和急促的腳步聲。

 在這一片慌亂之中,走在前面開路的聯絡官忽然停下腳步轉過頭來,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了:“淮先生……”

 淮裴抬起頭。

 “剛剛姜懷瑾將軍發來消息,076星突發地震,第342號礦洞坍塌……”聯絡官每個字都像是從冰裡挖出來的一樣,“俞將軍和塞希爾少爺還在裡面……”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心底升起,在場眾人無不打了個寒戰。

 “……076星的事讓姜懷瑾自己處理。”終於只聽淮裴的聲音冷冷響起。

 他抱著景佑腳步匆匆,聯絡官小跑才能勉強跟上,只聽他頭也不回地說:

 “讓醫生隨時準備急救,皇宮安全等級提升到最高,拿戒指調第三軍團來,務必在這段時間保證殿下的安危……通知安全署接管現場,把埃裡克斯控制起來。”

 聯絡官立刻顫抖著應:“是!”

 “淮先生,還有別的嗎?”他利用職權匆匆把命令下發,又轉頭問。

 “還有……”淮裴猝然轉頭,釘在正起身跟過來的漢諾威公爵身上。

 兩人視線隔著十幾米的距離,還有阻隔在兩人之間的人群互相對視。

 從沒有人見過淮裴這樣的表情,宛如被伴侶受傷激怒的兇獸,瞳孔純金,野獸的兇殘和無人性展露得淋漓盡致,兇厲之氣撲面而來。

 然而此時漢諾威公爵滿臉焦急,乍一看上去簡直和周圍的人沒有任何不同,只是在這樣的注視之下微微垂下頭。

 ……現在已經沒有時間收集證據指控誰了,懷裡的人昏迷中還在無意識地掙扎,冷汗涔涔而下,淮裴強迫自己收回視線,帶著景佑離開。

 人群后方又傳來一聲驚呼。

 ——昨天才受了傷的漢諾威公爵驟然受到驚嚇,腰腹部傷口再次裂開,鮮血染紅了大片布料,不得不停下步子,看著人群簇擁著景佑遠去。

 眾人這才得知他來晚了的“真相”。

 漢諾威公爵低垂下頭,一副體力不支的模樣,嗓音虛弱地謝過周圍人的關心。

 他的傷根本就沒好,一晚上完全不足以治癒這種程度的傷,今天能來這裡全是強撐,但他又不得不來。

 “淮先生真是好嚇人啊,但是……”漢諾威公爵的臉藏在重重侍衛之後,不易察覺地微微笑起來,“那又如何呢……”

 無憑無據,淮裴能拿他怎麼辦呢?

 侍衛上前攙扶他:“大人,我們去醫院嗎?”

 “不,去皇宮,”漢諾威公爵按著腹部綻開的傷口,皮肉撕裂的疼痛幾乎站立不住,他微不可聞地說,“真是廢物,一槍打不死淮裴就算了,還能‘準’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