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淮裴眼中閃過什麼,他嘴唇動了動,還是沒說話,景佑卻混不在意,低頭拉著他的手比大小。
“我父親一開始以為元帥是她親哥哥,衝元帥喊了好幾年的大舅子,元帥也不敢糾正他,畢竟是佔皇帝的便宜。”
“後來他還是知道了,人家壓根不是什麼兄妹,而是青梅竹馬,他就跟醋罐子打翻了一樣。”
“——又想起自己這些年衝元帥叫的哥,氣得不行,跟個幼稚鬼一樣,偷偷養鳥內涵元帥,因為這事,他還被我母親抽了一頓,一度見了元帥就偷偷拿眼睛去瞪人家。”
“元帥忍了他一段時間,最後還是沒忍住,兩人你來我往,互相陰陽怪氣了好幾年——”
“一個說沒有血緣關係就是陌生人,某些人自己有老婆就離別人的老婆遠一點,要保持正常的社交距離。”
“另一個說我從小養到大的妹妹,你就這麼給我搶了,你還讓我保持距離,你是個人嗎?”
“我父親被母親收拾之後,就去買鳥,然後給這些鳥取名叫鶇狗一號,鶇狗二號……然後又被我母親抽了一頓,後來……母親不在了,他就這麼養著這些鳥,烏鶇年齡不長,老死一隻就再買一隻,也不知道哪些是當年的,哪些是後來的。”
結果……一批鳥送走了兩個故人。
景佑笑起來,把手蓋在淮裴手上,舉著兩人的手宣佈,“看,我手比你長!”
淮裴看著他把把掌心壓在自己手背上,硬生生讓自己的手指長出一截。
他反手把那隻微涼的手握在手心裡,連五指都攏的嚴嚴實實。
“嗯,你贏了,所以今晚吃什麼你決定。”
景佑跨進門的時候,景帝正戴著老花鏡看書。
“父親。”景佑在門口站定,叫了他一聲。
景帝扶著眼鏡抬起頭。
景佑這才發現他戴的眼鏡居然還是金絲邊的,墜著倆金鍊子,看起來格外的斯文敗類。
景帝咳了一聲:“幹嘛?”
“我來跟您討論一件事。”
景帝安詳地說:“不用討論,你自己做決定就好了,不用來過問我的意見,爸爸相信你,好了天色不早了,你辛苦一天了,早點去休息吧,等你沒事了再來看我……”
“……我是說我的終生大事。”
景帝放下眼鏡,面不改色:“我突然發現這個天也不是很晚,我們還是來好好討論討論吧,這件事情可是大事,不能馬虎,我覺得我們可以先討論個三五年什麼的。”
三五年……
景佑的表情難以言喻:“父親,我又不是結了婚就搬出去不在這住了,沒必要吧。”
“不行,路遙見馬力,日久見人心,不考察個三五年,怎麼能看出他的真實人品?萬一他是個披著羊皮的中山狼怎麼辦?等到婚後就家暴你,冷落你,出軌生私生子,你後悔都來不及。”
景帝說什麼都不幹。
他娶別人家妹妹的時候,他倒是高興的很,呲著個大牙笑的見牙不見眼。
當初元帥不放心他的人品,覺得當皇帝的必然花心,將來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他妹妹不就是活受罪嗎?景帝還不以為然,覺得他管的太多。
等到自己嫁兒子,他才知道這裡面的心酸。
何況這還不是嫁出去。
唉,他老婆真是不容易,再看會兒當年兩人寫的戀愛日記思念一會兒老婆。
景帝正要低下頭,繼續看他的日記本,景佑走到他身邊,強行抽走了他手裡的書——
“……父親,您真的擔心太多了,他要是敢這樣做……”
景佑剛想說他命都捏在我手裡,還敢出軌,就不怕血染當場嗎?腦海裡突然閃現那天淮裴聽到辜德說自己身上有芯片的時候,伸手摸自己胸口的動作。
還有淮裴聽到他讓他出去,連一句重話都不敢說,從他寢宮裡離開的背影。
他那時只是覺得難以理解。
淮裴怎麼就能這麼不像一個alpha,別說佔有慾,和alpha的強勢,就連想要的東西都沒有,從來不和他提任何要求,也不關注除了他以外的任何東西。
乖的不可思議……
景佑忽然意識到,從淮裴來到帝國之後,其實一直處於如履薄冰的狀態。
他能維繫現在生活的唯一的依據,就是他的寵愛和信任。
一旦他變了心,淮裴就隨時處在一個極度危險的狀態,一言一行都可能招來滅頂之災。
那根本就不是他說幾句甜言蜜語就能抹去的溝壑,而是橫在兩人之間的,從一開始就不對等的關係。
就像元帥擔心他母親一樣。
但淮裴沒有兄弟姐妹,甚至連他為之付出一生的國家都放棄了他。
他只有自己一個人,在這皇宮裡如臨深淵。
甚至被迫收起了自己的天性。
景佑的視線忽然落在自己手裡的日記本上:
“十月十二日,晴,今天和老婆貼貼了,老婆好可愛,老婆圓滾滾的肚子也好可愛,老婆說裡面是我們的寶貝,寶貝親親~”
寶貝本人:“……”
所以,你是怎麼好意思罵我的?
“他要是敢這樣做,你要怎樣,說下去啊?你別告訴我,你連說都不捨得說?”
景帝被兒子搶了日記本,又聽他這麼說,氣得吹鬍子,就差把你怎麼這麼不爭氣寫在腦門上了。
“這倒不是,我不說,是因為這個前提就不會實現,但他要是真敢出軌,”景佑說,“那皇宮內就會復辟一個新的職位——”
淮裴一步跨進門,恰好聽到景佑背對著他,冷冷地說:“閹了他,讓他去做大內總管。”
淮裴:“????”
你們父子倆一天天的聊什麼呢?
景佑背對著他沒看到,景帝倒是看到他了,隔空投來凌厲的一瞥,盯著他緩緩點頭:
“好主意。”
淮裴盯著自己跨進門的左腳,默默又收了回來,退了出去。
晚上景佑回到寢殿的時候,淮裴已經洗漱完了,正坐在床邊百無聊賴地翻著一本書。
景佑把一個盒子放在他旁邊。
淮裴有些意外:“送我的?”
“嗯,打開看看。”景佑把外套脫了掛在一邊。
淮裴拆開盒子,看清裡面的東西之後,沉默了三秒鐘,抬頭確認道:“真是是送給我的,不是……”
“不是給阿諾的。”
淮裴看著盒子裡的黑色項圈,陷入了沉思。
景佑從他手裡拿過盒子,示意他抬起頭,“抬頭,別動。”
他把漆黑的項圈圍在青年修長的脖頸上,滑動皮質項圈外帶著金屬扣調節長度,完了放下手,站在一邊欣賞自己的作品。
淮裴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垂在腦後的雪白髮絲散落下來,半遮半掩著項圈,反而更加明顯。
淮裴完全不知道自己看起來成了什麼模樣,雪發下,淺金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景佑讚歎不已。
青年容貌清冷昳麗,宛如傳說中的神祇,卻被戴上了象徵束縛的項圈,散開的衣襟裡露出幾道曖昧的指甲劃痕,神明跌落神壇的衝擊讓人難以自控。
淮裴緩緩開口:“……所以。”
景佑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你們下午到底討論了什麼?”
為什麼又是大內總管,又是……這個。
景佑真的不是在報復他昨天把酒倒在他鎖骨裡的行為嗎……
景佑笑了,拎起他的一縷髮絲把玩,“我和父親討論了你出軌背叛我的可能性。”
淮裴:“所以你就……”
“以及我們的婚期。”
淮裴安靜下來。
景佑湊近了,含笑看著他:“怎麼不說話了,不想跟我結婚?”
淮裴下意識道:“沒有……”
他說完,覺得自己不夠矜持,頓了兩秒,才繼續說:“怎麼突然想到這個?”
景佑噗嗤笑了一聲,眼眸彎彎,“因為我發現,我要是再不兌現諾言,我就要成一個專門給人畫大餅,欺騙良家婦男貞操的渣男了。”
“……其實還好吧。”
景佑眨了眨眼:“真的沒這麼想?我一個大餅給你畫了大半年了,一直說讓你當太子妃,結果半年過去了,連太子妃的影子都沒看到……”
“真的沒有。”
淮裴伸出手,圈住他的腰,慢慢地把人抱在懷裡,景佑坐在床邊,放鬆地靠過去。
淮裴低頭看著他,認真地說:“我能感覺出來你不是騙我的,你真的有在一點一點的喜歡上我,雖然有點慢,但是你喜歡我就夠了啊。”
“這些又不重要,你喜歡我我就很開心了。”
景佑仰頭看了他半晌,忽然伸手拉了拉他的頭髮,修長的指尖輕輕搭在脖頸上,順著項圈的縫隙鑽進去。
他的指尖有些涼,貼在脖頸溫暖的皮膚上,觸感格外明顯,淮裴稍微躲了一下,聽到他說:
“明天請假去趟研究院吧。”
“去研究院做什麼?”
景佑的指尖順著脖頸往下滑,落在他心臟上,感受著掌心下的心跳,“把裡面的芯片取出來。”
淮裴摸了摸脖子上的項圈,景佑按住他的手,近在咫尺地看著他,問:“是不是在想,裡面會不會是一個新的炸彈?”
淮裴搖頭,他看著景佑的眼睛:
“是什麼都無所謂。”
“你要把芯片埋在哪裡都無所謂。”